公主、驸马只好解了鞋,盘腿坐在床上,一人一头,面对着面。
两旁的宫娥赶紧上来放下床帐,两爿鸳帐一合,顿时犹如内外隔绝。
权婆子悄然退下,仍然回到帷幔之外去等候。
床帐内驸马和公主十分安静,外面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多喘,蜡烛灯花噼啪一爆,声音大得异常,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忽然,“砰”的一声异响,床头猛烈摇晃,但听公主“啊——”悠长一声惨叫,再无声息。帷幔外伺候的人都尖起耳朵,虽然埋下头眼珠却忍不住向一个方向瞟。过了良久,床帐大动,帐内公主气喘吁吁地娇声喝骂:“混账,拿出来!唔——”
底下宫娥太监再也忍不住,“噗哧”“噗哧”捂着嘴巴偷偷笑。
权婆子板起脸一声轻咳,宫娥、太监们顿时鸦雀无声。
那大床又再激烈地摇晃半天,忽然床帷掀动,一块白色纱巾从里面丢了出来,掉在地上。
权婆子眼尖看到,忙上前拾起,查验上面落红无误,大喜道:
“有了这张红丸喜帕,可算上上大吉了,老奴就好复命交差。驸马公主今夜合卺之喜,来年做得一场好百日宴,使陛下娘娘也欢喜。老奴不揣冒昧还要来讨喜酒哩。”躬身行礼,拿块盘子托了合卺元帕,领着一行婆子、太监,乐不可支进宫禀告去了。
权婆子等人一走,寝殿之内顿时空出许多,只剩下丹梅、司夏、雁随、荷锄等公主身边的人仍然伺候。
过得良久,公主在床帐之内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懒洋洋吩咐:“你们退下。”
丹梅、司夏等齐齐答应,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小宫娥,仔细把殿门轻轻地带上了。
这里伺候的下人刚刚一走,那架大床上严丝合缝的帷幔被一把掀开,冯立羽一步从床上蹿到地上,逃也似的向外跑。
一个松软软的枕头追在他背后,从床帐内扔了出来,冯立羽听声辨位,人向左闪避,回身将枕头稳稳接住。
公主赤足跳到床坪上,急得直跺脚,头发尚有些蓬乱,脸红耳赤地责问道:“冯立羽!那张红丸喜帕,是谁扔出去的?”
冯立羽冷哼道:“我不扔出去,让他们守到天亮吗?”
公主急得银牙乱咬,恨恨说:“你这奸贼,心机小人!喜帕入宫,宗人司记录在案,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气得跌坐回床沿上,以手捂脸,竟至大哭了起来。
冯立羽亦是有苦难言,气得袍袖一甩,赶上去两步说:“你洗不清?我还摘不干净了呢!”
公主被他一吼,更觉委屈,两边腮颊赤红,倏然站起来,啼骂道:“臭不要脸!”
冯立羽冷眉一挑,没有半句废话,把怀中的枕头塞还给她,返身就走。
公主十分气他不过,又一把扔出去,冯立羽身子一歪,枕头落地。见砸他不中,公主气得返身抱起床上另一个枕头,用尽全力丢过去,仍然给他轻松接住,夹在左胳膊弯里。冯立羽抬起右手指着她鼻子说:“赵幼悟,我警告你!”话音才落,公主拾起地上的绣花鞋,照着他脸上投去。
冯立羽把头一甩,侧过了脸去。公主没想到自己能砸中他,却听冯立羽鼻子里冷哼两声,转过头来,嘴里竟咬着她的绣花鞋。
公主粉颊之上微微透出一抹羞涩,不自然地垂下眼皮,但很快又摆起脸色,傲然赏他一记白眼。
“我的鞋好吃吗?”
冯立羽取下口中的绣花鞋扔到地上,呸了一口,道:“不好吃。”
公主眉梢抬了一下,眼底蹿起一抹笑意,原本寒霜似的脸似乎有点绷不住,喉咙中重重闷哼一声,差点要笑出来的,借此掩饰过去。
“滚出去!”她回身走到床边,重又仪态万端地坐下来,侧身把脸向着床里不去看他,等了一阵,冯立羽绝无声息。她悄悄地回身,左右一打量,偌大的寝殿空无一人,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让滚就滚,驸马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
公主忽然之间不知道她该觉委屈还是欣慰,心情一片浮躁,像找不到人或者东西出气,倾身扑在枕头上,嘤咛一声,“冯立羽,你好讨厌。”把脸埋进枕头里叫喊道。
然后,她竟不自觉想到刚才的“圆房”大战,脸上先是一红,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哧一声。
………………
原来刚才床帐一放下,冯立羽和公主面对面而坐,两人起初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还不敢胡乱动,生怕外面听见。岂料,冯立羽一个白眼扫过来,公主气往上冲,作势欲打,抬手匕首从袖中掉出。
冯立羽眼疾手快,身子一倾长手接住,成功避免了匕首落到床铺上发出声响,公主以为他要扑身上来不轨,向他踢出一脚。
冯立羽轻盈地侧身避开,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心,将血涂在那条事先预备好的白纱之上。公主明白过来他的意图,跳起来就去抢夺纱巾。两个人很顺利地扭打作一团。
冯立羽怕匕首伤人,一边藏起染血的纱巾,扬手“啪”地一下把匕首扔向床柱。
公主这下更无顾忌,连踢带打,外面的人只看见床帐摇动,连续听到“砰”“啪”几声,以为公主驸马交颈之欢,又岂知是驸马公主争抢那条“造假”的喜帕。
连那句让人误会已极的“混账,拿出来!”也只不过是公主在向他要这张帕子而已,不过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