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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世的虚浮感。但她来不及伤春悲秋,这种软弱的伤怀只在胸臆间一闪,就让她强行捺灭在深心深处。

庆历七年的四月二十七日,沈傲庭和冯莘差一点就能遇上,只差一点。

这一天,沈傲庭赶到苏州,其时冯莘正打算坐船去宁波,找庞府报仇。

她在渡口等船,向着冯府废墟的方向张望,忽然心意悸动,生出一阵强烈的愿望,想要回转冯府再去看上一眼,可忆及那副破墙残壁的景象,她又不忍回去再受刺激。这时船来了,她狠了狠心,将这一闪而过几欲折返的念头抛诸脑后,登上了渡船。

冯莘事隔多年以后才知道,若她此时折返回去,就能和沈傲庭迎面相逢。

许多年后,已经是至和三年了,秋季金黄的落叶飘洒,几许阳光从林梢间照下来,落在傲庭和她的肩头,万籁寂静之中,鸟儿的啾鸣格外清脆悦耳。他们沉默地面对彼此,她看着面容憔悴的师兄,心底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曾经是我想托付终身的男人!

沈傲庭晦涩地开口:“如果一开始我就认出了你,如果好几次我不顾一切地带你走,今天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冯莘垂眸半晌,最终不得不承认:“会。”

“那么……”沈傲庭神情激动,踏前一步,她明白他想重新开始。可惜——

“没有如果哦。”她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傲庭注意到了她的退避,心中一痛,这一步已经是选择了。然而他还是想要一个明确的足够令自己彻底死心的答案。

“师妹,这句话我早就该问你了。你……你变心了么?”

“世事难料,人心易变。师兄,是我对不起你。”她的回答波澜不惊,连眉梢都没多跳一下,沈傲庭的眼眶渐渐红了,目光落在她腰间所系的一方白色丝帕,丝帕上绣着一枝傲雪红梅,艳得如火。

他知道,她最喜欢在丝绢上绣上一枝红梅,并且在帕角会点缀一个小小的“莘”字,那是她的名字。他怀中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丝绢,上面还有她曾经为他写下的绝笔,那时,她是多么爱他,为了坚守与他的婚约,不惜以死明志。

沈傲庭探手入怀,取出一直珍藏的丝绢来,白底红绣的绢帕已旧得泛黄,上面的字迹墨色也黯淡到发灰,他摊开帕子,一字一句地读出那绝望的词阙:

长日思君不见君,恨别山月冷,才懂离愁。

万里乌云阴且阻,独舞剑声碎,竟夕悲空言。

还君两行泪,明年对青冢。

鬟儿寄旧帕,相见知我志,梧桐不及老,空山飞白雪。

劝君哭墓后,快刃斩前情,此生还可妻,莫被婵娟误。

“师妹,你还记得吗?”他持着丝绢问她,泪光模糊,瞧向对面时,她的身影越发显得不真切。

冯莘注视他手中的旧绢,听他念出旧笔,也很感概凄然,心神恍惚得厉害。但她很快伸手捏住了腰间崭新的丝帕,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轻轻吐一口气,动摇就不复存在。她重新坚定起来。

这条丝帕是别人绣来送给她的,而不是她亲手所绣,那人照着她喜欢的红梅细细密密地缝,一针一线款款落针,在帕角缀上她的名字。然后亲手将之系在她的腰间,说:“早点回来。”

“抱歉,师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的师妹了。”一想到那人还在等她回家,便与傲庭决绝得果断,再拖沓下去,完全没有必要。何况,她再不归去,她的那位公主娘娘心眼极小,搞不好又要胡思乱想了。

沈傲庭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原来,你已不是我师妹,“那么,你是谁?”

冯莘面对沈傲庭这个突然的问题,也不觉呆怔,从前她多少次严肃地思考过,现在的我究竟是谁呢?不但没有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只把自己逼得差点进了死胡同,然而今天她一怔之后,很快释然了,这个答案其实早就在她心中。

“我是——”冯莘深吸口气,挺直了腰背,昂首望着天边一抹云霞,嘴角温柔地翘起,毫不避忌道:

“今上第八女赵幼悟以身相许的莘儿姐姐;敕封诏告的庒慎公主驸马,冯立羽。”

沈傲庭身躯一震,终于凄凉地笑了出来。

输了,输了,彻底输了。

不是输在她那么明确地告诉他,她是庒慎公主的驸马;不是输在他念出当年的绝笔时,她的无动于衷,而是输在她这一抹温柔的微笑。这是只有在提及公主时,才会在面容上展露的笑容,虽然一瞬即逝,却美丽得那么醒目,温柔得那么情深。即使从前,两人青梅竹马,她表现得最爱他的时候,也从未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现在,他见识过她最温柔的神情,最动人的笑颜,但这一切,已与他无关。

沈傲庭突然纵声长笑,半晌不绝。他望着冯莘点了点头,将手中旧丝绢向高空抛去,突然拔出腰间秦霜剑,剑光几闪,跟着只听“唰”地一响,他已归剑入鞘。丝帕落到地上,破为了四块碎布。他转身狂笑而去,不再有半点留恋,口中吟道:“‘劝君哭墓后,快刃斩前情,此生还可妻,莫被婵娟误。’哈哈,哈哈……”

冯莘瞧着地上破碎的旧丝绢沉默有倾,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决绝地转身。她撑着青油纸伞,与沈傲庭背对而行,就像多年以前他们在金陵城那间客栈外,明明两人同在一片围墙底下,却南辕北辙,相背越行越远。

也许,天意,早就注定了吧。

沈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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