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好闲谝的说书先生总爱编排什么山中一日啊,人间十年的话本子,把那离人境的地方描绘的神乎其神,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山里通通买了房要炒高那里的地价。
但长安台的生活却并不缓慢,一来它的地价已经够高了,二来,此处深山幽篁,在最高的山峰上,抬手似能触碰飞渡的流云,加上三千弟子课业繁忙,日子也像天边的鸟儿一般飞走了。尤其夏如瑾与封南绎,相互关照,朝夕相处,虽然大伤痊愈前后花了将近半月,却并不觉漫长。
封南绎与夏如瑾两人日渐亲密,便不觉离开了东原众人的小团体,除却赵氏兄妹两人像是十几年不曾分开的连体婴,楚陌尘与黎何欢也不由的走的更近起来。
是日,封南绎与夏如瑾正从南书楼温习归来,迎面便碰见楚陌尘与黎何欢两人一处面对立着。还不及彼此互相猜疑一些少年少女的心思,夏如瑾便发现楚黎二人面色凝重,似在讨论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由上前细问。
楚陌尘手执扇骨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自己的掌心,眉间的川字丝毫不肯松懈,说出事由。“今早在琼林竹院,有人禀告值夜的师长,说是前几日失踪的邵姑娘找见了,只是衣衫不整,摔死在疾风涯下,于是我放心不下阿欢便去找她告知此事。”
说到这,黎何欢接过话茬,“其实,相似邵姑娘失踪的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女舍早先就出现女同门失踪的传言,只是并无个确凿的证据,一直无人在意,结果邵姑娘遇害,事情闹大了,云严教长终于出面,要彻查此事。”
“你们两个常在一处,彼此有个照应我还不甚担心,所以知道消息就先来找阿欢商量了。”楚陌尘说到这,不由地用扇柄搓搓鼻尖,凤眼悄飞,看看旁边阿欢的脸色。
黎何欢果然又红了脸,别扭着“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可是长安台新生里武科第一的女弟子!”
楚陌尘笑开了,“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厉害,但倘若这歹人是个强壮威武的汉子,你又刚好疏忽可如何是好。我在你身边不过正好多个照应。”
凤眼里的星子撞进了黎何欢的心房,女孩于是只好红着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好在楚陌尘春风得意,还记得一旁站的封夏二人,提醒两人多加小心后,相邀众人向教武场走去,今日下午正是云严教长授课。武课开始须待到午时三刻,可正午刚过,众弟子已陆陆续续在校场上集齐了,但都三五成群集成几个小人堆,不成队伍。
四人来到校场,打眼便能瞧见一片黄沙上唯独两个不改锦衣华服的赵氏兄妹,正巧那两人也瞧了过来,不好闪躲,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站到一处。云严教长还没出现,场中众人都叽叽喳喳议论今晨发生的事,看来此事已在长安台沸沸扬扬。
“哎哟”楚陌尘正好端端站着,突然背上被人一撞,不由呼喊出声。他转头一看,见来人长发肆意飘散在白衣白裙上,摇摇晃晃迷迷糊糊一幅没睡醒的样子,“常我?你竟然来上课了。”
常我一抬眼皮,幽幽出声“哦,是楚兄啊,太困了,借我靠一下。”说着便直直冲楚陌尘胸膛倒去。
“哎哎哎,这都要上课了,哎,你要睡别睡我呀!”
黎何欢一看,扭头就走,楚陌尘见状,急忙把常我往封南绎身上一推,追了出去,“阿欢,阿欢?你怎么突然起身就走。哎,你走这么快干嘛。”
“校场这么大,我害怕那个位子太远,听不清云严说话。我要去离他近的地方。”
“云严的课,大家都忙着往后边走,他脾气暴躁又老是不说一声就发功示范,要是伤到你可怎么办。”但黎何欢只径自向前走去,不再搭理问话,楚陌尘有些丧气,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上。
夏如瑾站在二人身后看得眼明心亮,忍不住指点到,“陌尘,想知道为什么阿欢会生气吗?”
“自然想!”
夏如瑾指了指常我,“就是因为他,阿欢吃醋了,只不过她自己可能还不明白。”
“吃醋,你是说,阿欢因为我吃醋?”楚陌尘眼睛一亮,继而有些痴怨“阿欢她.......哎,她怎么不懂我的心思呀!”
正在这时,一片浮云从东北方的天空飞将下来,稳稳停在校场的高台上,云气四散,吹的云严的老胡子上上下下。众人安静下来,想看云严会作何表态,只见这位威严的师长,照往常脱下最外层及踝的兜帽长袍,随手一丢,让袍子挂在不远处的长栎树枝上。
毫无开场,左步一迈,双臂向前一抻,摆下一个马扎,气场振开周围一圈尘土。“同学们,今天的课,教的是运气......”场上众人不由有几分泄气,开始议论纷纷,深怪云严不该权作无事人不置一词,正打算收心上课,云严却突然停顿了,他不似往常用威严的语调压抑台下议论,而是一番沉默过后,收回架势,负手而立,用不辩情绪的语调缓缓开口。
“近日长安台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我身为长安台的师长,不能护我子弟的安全,让这样的惨案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实属不该。”说到这,不想那平日庄严的似座大山的云严竟深深鞠了一躬,但不等台下众人惊异,他就继续说道,“但歹人能够躲过我多位同门无声无息闯入长安台,想必来着不善,我知诸位疑虑,此时我与高校长已有详谈,改日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给遇害的弟子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