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喜婆一遍一遍念着,念得她面红耳赤,直到那火红色的凤冠嫁衣往她身上一罩,盖头一蒙,她才暗自舒了口气。
嫁衣做工很精细,九尾凤凰涅槃而生,九天祥云盘踞缭绕,袖口处用金丝线将她的名字缝了一遍又一遍。
盖头是鸳鸯戏水,一只绣了“奕”,一只绣了“袖”,喜婆打趣说,这可不就是“一绣倾城嘛”!干脆你俩以后的孩子就叫倾城好了!
她又面红耳赤。
外面一阵呐喊,铁鼓铜锣冲破云霄。
“新娘子!好没有啊!”陆楮在下面跳着脚,“我家主子等不及了嘤嘤嘤……啊!”
村口,一棵遒劲茂绿的大树下,一抹黑色的孤影茕茕孑立,在清晨微冷的风中静静地倚在树干上,他苍寂落寞的神情,像凝了霜。
“红释哥哥。”秦霂走到他身后,脸上挂着浓浓的悲痛,一汪泪水在眼眶里流转。
他侧头不语,深沉的眼眸呆呆地望向淡蓝色的天空,几只鸟儿扑着翅膀划过枝头,惊落几片红花。
他瞳孔一缩,蓦然离去。
“新娘子,您先等会儿,到了时辰咱……”喜婆突然倒地。
她眼睁睁看着喜婆倒下,掀开盖头刚要喊人,突然眼前一黑。
面对眼前人画风突如其来的转变,她一时惊愕,愣愣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
“我……”
红释止言,示意她讲。
她笑了笑,朝他胸膛努嘴:“怎么今天换了颜色?”
他抿唇,眸中迟疑一瞬,含笑:“今日是你的婚礼,我若穿红色,倒显得我是新娘。”
她望着他牵强的神情,心中微微皱缩,一缕波澜转瞬即逝,她说:
“红释,你有什么祝福我的话要对我说吗?”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无处安放,他手足无措,沉吟许久,终于犹豫着从袖中掏出一朵小小的桃花。
他将桃花插进她的发中,柔柔道:“桃花寄相思……但望你今后不要忘了我。”
他说:“若他今后欺负你,你就回来,莫潇姐……我们全帮都会替你做主。”
对,她上个月已经将杂烩帮转让给了莫潇姐。
桃花粉粉的,在凤冠中孤独而醒目。
他最后道:“我一定会重振红裔帮。”
红释叫来了小茶,她在小茶的搀扶下缓缓下楼。
几阶的楼梯,她走得这样漫长。
爱是什么?
爱是在他的地盘上无理取闹,他却用着戏谑的眼神饶过她。
爱是教她生活的琐碎事,在她仓惶犯错时,一边责备,一边宠溺地看着她。
爱是在她犯下追悔莫及的错事之时,风轻云淡地继续陪她走下去。
爱是保护她,帮助她,陪伴她……
从前她挑衅他,欺骗他,抛弃他,而他却一次次地靠近她,他用着一切耐心告诉她,他爱她……原来两个人从相遇到共结连理,要经历这么多。
……
她听着耳边呼啸的祝贺之声,一边忐忑,一边欣喜,直到她的手被一股暖流包围,她的心才彻底沉下来。
原来,他是会让她心安的那个人。
天边晚霞烧得如火如荼,映上她美丽的华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村外,二人,二马,并肩而立。
他望着远方渐渐熄灭的霞光,猎猎的风声响在耳畔,他血红色的衣袂在晚风中飘扬,哀婉凄凉。
“红释哥哥……要走了吗?”秦霂小心翼翼问道。
“秦霂,你知道我为什么穿着一身红衣吗?”他笑得凄然,语气却云淡风轻。
“为什么?”
他仰头,看着渐渐晕染开的夜幕,眸中倒映着零零散散的星光。
“从前我穿这身红衣,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现在我穿着它,是铭记一个人。”
秦霂心底猛然一抽,张张嘴,欲言又止。
“好了,走吧。”他驾马,漠然转身。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热烘烘的人群在华宴将尽时尽数散去,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南荣奕微醺,跨着蹒跚的脚步往婚房走去。
远远地,一堆人守在门口,像门口蹲着的石狮。
他上前,双手叉腰:“咋地,搞事情啊?”
对面点点头。
他一脸黑线:“让开!”
对面摇摇头。
“……”
他继续黑脸,抱臂,眼神横扫千军:“说吧,对联还是谜语?”
对面继续摇头。
“咳咳。”面对对面即将喷薄而出的火焰,陆楮一马当先,上前跨一步:“上菜!”
只见小茶妹妹从身后端出一个大盘子。
这是……
花花绿绿的衣服,各色各彩,斑斓多彩,多姿多彩。
他眉头一挑,指着一件衬了白袖子的襦裙:“这个!”
“切!”对面人齐齐撇嘴,一哄而散。
“我就说这个太容易!”
“没意思!”
“谁想的?”
“不知哪个王八蛋暗卫!”
暗卫:“……”(瑟瑟发抖)
他轻笑一声,推门。
“哈!”刚进门,一团火扑过来。
“哎呀!”他蹙眉推开她粘过来的小身板,戏谑一笑,“盖头都没掀呢,就等不及了?”
她红着脸别过头去:“登徒子!”
“嗯嗯,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