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小侯爷神色微暗,他终黎亦只是十四氏末席,如今还在白冥氏之后,这么说来,自己即便攻下神山多少,又有何用呢?
一姓化十四氏,上七氏功成以正,下七氏却偏之以奇,各族当初在立国征战时,皆是赢氏中行诡纵神之辈,立国后也以各自战斗名号为氏,下七氏皆有所善秘法,不与世间知晓,便是当今帝君,亦是一知半解。
公羊懿当初便是为求秘法,甘愿拜入终黎,一生奉若神明,才今日如此成就,他适时出口安慰:“当初白冥氏不过有百余人偶遇巫山,如今小侯爷亲率族内精兵猛士,我等虽年老驽钝,但也是秘法之中境界至高五人,常言道竭尽全力,无不成之事。如今小侯爷已执族中剑之锋锐,定能一役征服巫山,震彻大秦四野!”
“是啊。”小侯爷被如此一席话击中内心,顿时消去了顾虑。他扶剑起身,神往肃穆道:“我大秦自古乃荒山险地、龙蛇盘踞、猛兽横行、恶禽盈天。凡人生于此地,唯有苟且于洞穴沟底之间,不敢与世间万物共争天日,多少次濒临灭族。”
在众人头顶上,是那一棵棵参天而去的不知名古树,厚重如盖的浓雾,似乎永远地盘桓在其中,弥散下一层层浅薄雾浪,落在抑或沉默行走,抑或抬头仰望的凡人身上,他们看不透雾色,于是乎,这便是凡人的天空。
小侯爷也是凡人的一员,他身边的公羊懿或许更高一些,但就算能与古树比肩,穿过层层迷雾,再往上,伫立在树冠松顶,才会发现,在穷尽目光的远方,才是真正的天。
小侯爷高昂头颅,将双目神光投于迷雾中,却似在朦胧中,看到了千百年前在荒山沟底,那与自己一般,扶剑抬头仰望的凡人。
“天地险恶,人却决意求生,谁能料到远古间,竟然生出了一个不甘平凡之人。我们的祖先啊,那名为赢天子的凡人,居然可以在此间披荆斩棘,剥兽皮为衣,驯猛禽为翼,斩龙蛇,屹立天地。”
“这是千万深山之中啊!不是那中原大昭的宽阔平原,我们的祖先,竟然可以在这千死之地生存繁衍,最后开辟出一处真正属于凡人的土地,在那里建立城池国家,我们的大秦。”
“公羊长老,”小侯爷心驰神往地道:“每每想到,我的久远祖辈,曾是与赢天子并肩的人物,即便是为他驱羊赶马,我便也心神荡漾,究久久不能平静。”
“是啊。”一众黑袍人也仰望着,却唯有公羊懿一人,藏在宽袖的干枯双手微颤,双目中神光湛湛,低声感慨道:“恨不能见其狂,恨其不知吾狂矣。”
“长老,你说什么?”
“小侯爷,”公羊懿移目间光芒尽敛,沉静道:“我是说,我们正在做与始皇帝相同的事业,征大地四野。”
“便是如此,便应该如此。”小侯爷点了点头,他悠悠转身,林地远方正传来一股巨力,将脚边的砂石微微颤起,令不远处树叶的片片凋零。小侯爷闭上眼睛,在巨力辗转处,正有大树应声而倒,灌木矮林,被碾成粉碎,一条道路,正往此处开辟。
巫山本无路,为何有此径?
正因自己站在这里,小侯爷骄傲地睁开双目,望向前方,在那里,几棵粗壮的参天古树正倾斜倒塌着,在切割处展露出一柄柄石磨大小的锋利钢轮,它微颤转动着,从树桩边沿抬起,扭动着其后巨大厚重的沉木臂弯,伸向前方矗立的大树。
然而数根开路钢轮的源头连接处,却碾压着崎岖不平的山坡,就这般毫无预兆地来到了众人眼前,那是一艘数层高的楼船,通体漆黑,船檐上雕刻狂蛇受戟,船周四个巨大的木轮缓慢扭转,发出机关复杂声响,还有伴随着低沉的军士呼吸。
如此巨大的楼船,竟然可以行走于山野之上!那远古巨兽般的身影,凌驾于坍倒在地上的断树之上,缓慢驶来,然而当木轮碾过断树时,却可清晰看见,那木轮镶嵌着几乎共色的铜锭钢圈,并用此扎在粗大的断树上,将其碾得发出惨烈悲鸣,粉身碎骨,再次断开。
小侯爷意得志满地凝望着,那楼船延伸出来的钢轮斩断树木,那巨大的如车木轮,那楼船顶部孤独迎风而扬的旗帜,旗帜上肃穆厚重的两个字——
终黎。
片刻过后,楼船缓慢而沉稳地来到了斜坡边上,数柄钢轮徐徐放下,如同是巨兽在众人面前俯首称臣。
小侯爷扫过一众黑袍人阴暗的脸庞,最终拔起地上剑,道:“诸位长老,我终黎之天枢机,如何?”
“威武。”
“精妙。”
公羊懿低头,掩盖双目深处一丝复杂,淡淡道:“天枢机图纸早已遗失,此乃终黎机关术之大遗,如今却在小侯爷手中,将天枢机重新造了出来,如此机关算尽之物,便是在远古时代,亦是不逞多让。”
“真的吗?”
名为天枢机的楼船船首,敞开了一扇大门,在其中缓缓延伸出一道阶梯,沿斜坡而下,一分一寸挪移着,来到了众人面前。
小侯爷闲庭信步般踩上阶梯,回身道:“公羊长老,从前终黎氏双绝,木之符咒术比之皓月,木之机关比之星辰,如今数百年过去,终于是两者重回日月,再成双绝了。”
“小侯爷威武。”
公羊懿领着黑袍人鞠躬,卑微地弓下了腰。
小侯爷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