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依旧平静得过分,但其中隐隐约约的气氛却让她知道某些风雨在不断地积蓄,来自沙坪地域的消息时不时的传入她的耳朵里,而李唯玑对军方的调动她也并非全然不知,一切都染上了暴风雨前的诡异色彩。
这一日,当来自东方的光线洒满庭院的时候,独孤凝便盛装打扮出了门,身后跟着一大群宫女侍卫,浩浩荡荡地就来到了丞相府。
因为没有提前知会过,所以不免让起身相迎的人感到突然,至少这个跟着独孤明羽大半辈子的贾管家脸上那错愕震惊的表情便证明了这一点。
“恭迎太子妃娘娘!”诧异之后,贾管家收起了一脸异色,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说实话,打从心底里他并不欢迎独孤凝的到来,甚至可以说是排斥。想想独孤凝重回盈江城之后,出现在独孤府那寥寥无几的几次,对于独孤明羽而言哪一次不是一场灾祸?不是他不待见独孤凝,只是她的出现本就会让整个独孤府陷入沉重的悲哀之中,他又怎么会喜欢呢?但这些想法他都只能埋在心底,碍于身份永远不能诉之于口。
独孤凝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脚步却不停径直地越过他,风一般地错身而过。
她的目不斜视,身前身后一众或惶恐或恭维的人全部都被她视而不见。就在所有都以为她会持着盛大的气势走向独孤明羽时,她却却穿庭而不入,端端正正跪在正堂的石阶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也齐齐跟着独孤凝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慌乱得脸上失了颜色。
贾管家也吓了一跳,也急忙跪在她的身后,心中的忐忑也不比其他人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只盼望独孤凝接下来能多顾虑一些,不要太过任性才好。
他就着下跪的姿势慢慢的挪到独孤凝身旁,苦口婆心地道:“太子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这独孤府可没有人能当得起您的大礼呀!”
独孤凝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留给他,眼睛依旧静静地望向前方,只分出一点心神,冷清而又寡淡地说道:“如何当不起?我虽然嫁入皇家,但却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儿女是跪不得父母的。”
贾管家一噎,顿时无言以对!就事而论,若是平常人家,作为父母确实没有理由不能接受儿女的跪拜,即使在皇家,私下里也多是这样做的人。然而这些人里面却绝不应该有这个对独孤明羽幽怨极深的独孤凝。
幽幽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赶忙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顿时心领神会地站起来,恭着身子跑去通禀独孤明羽了。
独孤明羽此时正在藏书楼里,听到独孤凝来了眼里露出了一丝欣喜,生出一种想要立刻相见的迫切,但了解了前庭的情况后,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忽然满溢心头,让他产生出无比浓烈的想要逃避的惶恐。
或许他早就想过会有告别的一天吧!尽管那一天是他永不会期待的。
不知不觉他的周身一惊弥漫在苦涩的空气之中,那种暗沉沉的令人感到不适的预感,以及那些被铭记了的悔痛过往,在他心中翻滚着流淌。
很遗憾,在独孤凝的世界里他还没有留下一段挥洒爱的肆意,他们便快要走到尽头了。
终有一日独孤凝会离开盈江城,这是他在不久之前才意识到的,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来与他告别了。至此可见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到底多么的惨淡。
好在就算独孤凝离开了盈江城,他也可以用一百种,一千种的手段来读取到独孤凝的近况,可以在千里之外默默注视着,他自我安慰道。
从后院的藏书楼到前庭不过半刻钟的时间,然而他却走了整整半个时辰,没有一次他比现在更加想要时间停滞下来!
绕过最后一个回廊,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独孤凝铺展在石板上的一片衣角,那抹艳丽的红色在阳光下浸润着,鲜活得让他不禁怀疑这抹红色是不是当初他让她染上的那抹血色?
这个念头刚出现,又立即被他抹消掉了。他想连自己都魔怔,如果独孤凝真的那么介意当年的痛苦,又何以成长为如今这个样子呢?
如今的独孤凝可是已经装不下这种陈年旧恨了呀!
他一步步地走来,由远到近,而后独孤凝的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展露在他眼底。庭前的蔷薇零星地开着,抓住深秋的尾巴尽情地摇曳,就连抱香而去的落红也调皮地遗落在独孤的裙摆上,带着一点朦胧的光点染着独孤凝跪得笔直的身姿。
看他走近独孤凝才抬起头,台阶之上这个作为她生身父亲的男人,尽管绝代的容颜没有禁得住岁月的淘洗,但不可否认他依旧风华卓尔。此时他浅淡的薄唇紧紧的抿着,看起来威严到有些不近人情。相对于那股冷漠的威严,那种深沉而压抑的眼神被烘托地格外突出!
独孤明羽没有说话,独孤凝也没有,他们彼此隔着台阶静静地对望着,时间仿佛在他们视线的交汇处被停滞下来,一个沉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许久许久也不曾退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在阳光之下独孤凝的影子被缩短又拉长。长时间跪在地上对于独孤凝这种经历过太多的人倒不是多大的事。然而对于她身后那跪倒一片的人却不尽然,他们不仅被独孤父女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弄得胆战心惊,坚持到现在被施加在膝盖上的压力也已经让他们摇摇欲坠了。
独孤明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