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两天,绣完喜鹊登梅图案,百合左看右看,觉得十分漂亮,就很得意。
她不追求绣娘那种精益求精的手艺,农家过日子,不过是实惠、结实二字,她的绣活不算顶尖,但布局灵活、配色舒服,让人看了爱不释手。因是用火子炭笔打的底稿,日常绣花时手上也会出汗,不论白布还是绣线上都沾了污渍,百合打水把带着图案的白布清洗两遍,又用明矾水泡一阵子好固定绣线的颜色,洗得雪白现言,挂在日头底下晾晒
。
前几天粘好的鞋垫压在床底下也干得差不多了,平平展展两块。等绣花晒干,就沿着边缘剪下来,留半寸来宽的边,按着样子分别比在左右两只鞋垫上。
再打一勺浆糊,均匀涂抹在图案背面,按在鞋垫上绷展压平,然后把多出来的边缘翻到鞋垫反面粘好。这样鞋垫就有两个面,正面是雪白的好布料,绣着喜鹊登梅图案,反面是碎布拼贴成的底子。
到这一步鞋垫大致成形,只需要再用白线缝出谷纹,就像在正面均匀地撒了一粒粒芝麻,能够让鞋垫的几层成为一体,结实好穿,最后还要给鞋垫纫上黑色或青色边。
缝谷纹和纫边是个费时间的活,不急在这一时,百合放下鞋垫好让刚刚抹上去的浆糊晾干,依旧压到稻草垫子下面去。
去屋后再撒一把谷壳给母鸡,希望它们多多生蛋。再回到前面,就见远远来了两个人,身形有点眼熟。
百合现在可不是当老师那时候的两百度近视,一双眼睛又亮又清晰,所以她十分爱护眼睛,不肯在昏暗的光线下费眼睛。
远远看着那两个人像是李篾匠和李青松,百合连忙迎上去,走近一看,果然是。“爹,青松,你们咋来了?”
李篾匠笑得一脸皱纹,青松抢先道:“爹把篮子做好啦,要给你送来!”
“你就缠着你来了是不是?”青松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干不了太多农活,也能帮家里做些事情。
乡下穷孩子不用上学,前两年他日日往镇上跑,还在私塾外偷听过先生讲课,这两年李篾匠夫妇有意让他多学些田间地头的活路,也就不太往镇上来了。
十岁出头的年纪,最是在家里坐不住,这不,听爹说要来给大姐送篮子,他就死缠着要来。李篾匠夫妇都把青松看成眼珠子,李篾匠哪个孩子都拗不过,朱氏更是青松一撒娇就心软,就叫他跟来了。
百合点点青松的额头,在前引路:“快进来吧!”
扭头却见她爹和弟弟看着三间茅屋有些傻眼,“姐,咱家屋子都比这好些吧”
“苦了我大妞”
青松还是个孩子,家里有大事也不跟他全说,譬如他大姐嫁人这件事,实际上是为他卖了大妞给他攒家底,他还只当大妞是嫁到镇上享福,总能比在山里自己家过得好些。
现在一见宋家的三间破茅屋,青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而李篾匠已经老泪纵横,他没什么本事,勤勤恳恳一辈子也没能给闺女儿子赚到一份过得去的家业,只好遂朱氏的意,用大妞给青松换家业。
朱氏打算得好,过了大妞,还有二妞三妞,在她心目中只要没把闺女卖回娘家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去,就是对闺女很好。
可李篾匠觉得自己对不起几个闺女,他们本家的彩凤前几年嫁到镇上,吃的是白面馍,住的是青瓦房,穿的是细棉布。可他的大妞,什么都没有
父子两个人就差搂着百合抱头痛哭,百合有些感慨,难怪大妞被卖,在宋好年手底下过得胆战心惊,后来走上绝路跳河都没有怨恨过家人。纵然朱氏无情,她爹和弟弟总还是有良心的。
“爹你别伤心啊,大年对我很好,回头修了大房子您再来看,一准不是这样。来年给你生个大外孙,你还伤心不?”面对贫穷的现状,哭泣毕竟没有用,百合一心想的是怎么改善生活,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李篾匠用袖口擦擦眼泪,“哎,好孩子,好孩子”跟着百合往屋里走。
青松小少年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已经一蹦三尺高:“大姐,你要生娃娃啦?”他左右看着百合腰身,十分好奇。
百合哭笑不得,给青松一个栗暴:“瞎说啥!你姐还生不了娃娃!”
虽然她跟李篾匠信誓旦旦生个外孙给他玩,实际上她和宋好年还从来没有圆房,上哪里生孩子去?再说她现在才十八岁,身子又弱,生孩子营养也跟不上,总得调养一两年才能生。
百合总是烧一锅开水,再温在灶上,再渴都不敢喝凉水,免得得痢疾,这地方没医没药的,有钱都买不来一条命。
让爹和弟弟进屋坐下,百合进厨房给他们倒两碗温水,又烧一锅水准备多做些饭,回来说:“爹,晌午我多做些,你和青松吃完饭再回去。”
李篾匠十分不忍吃大闺女家的饭,又怕她伤心,只得点点头,心想回头再给大闺女送些粮食才行,不然女婿回来看到粮食少了,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大妞。
腊梅青松他们,百合说啥都信,以为宋好年是好人,李篾匠积年的老人,可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不种田的浪荡子能是啥好人。
李篾匠背了个大背篼,就靠桌子放着,李青松拉百合看里头的东西:“一背篼都是篮子,足足三四十个,都是爹没日没夜编出来的!”
“爹,我又不急,你好歹顾着自己身体。”百合叮嘱李篾匠一句,跟青松一起数篮子。
整个家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