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县城和青柳镇之间日常有人来往,刘掌柜叫徐彩文找个熟人往镇上带信,第二天宋好年就得着消息。
青松留了个心眼,没叫徐彩文照实说:“我大姐妇道人家胆你叫人告诉我姐夫,就说我病了想家,叫大姐来看我,可别说实话吓着她。”
徐彩文跟带信的人透了底,“你徐徐告诉大年哥,若是大年嫂在,千万别说破,叫大年哥也别在大年嫂跟前露馅。”
宋好年得着信还有两个小子带的话,先笑出来:“臭小子倒长大哩!”
小舅子受伤,虽不晓得为啥,他得赶紧带媳妇去看看。青松想得没错,别吓着她,就先跟她说小舅子生病想家就好。
百合一听青松病了就坐不住,顾不上豆腐店的事情,着急忙慌喊来腊梅:“我有事情要上城里一趟,你看好家,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问彩凤姐。”
宋好年心道,小舅子跟媳妇还真是亲姐弟,都很会瞒着人。
见百合急得不得了,他忙道:“这会子天就快黑了,哪里还找得到上城里的车?你且住,明儿一早咱俩一起去。”
腊梅也道:“再着急的事情,还能连夜赶路不成?”
她是不晓得青松受伤,要不然不见得比百合轻松多少,说不定姊妹两个打着火把连夜上路都有可能。
百合心焦得吃不下晚饭,晚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青松是生了啥子病?要不要紧?”
若是不要紧,也不会带话回来叫她去
宋好年明知道青松没病,只好不厌其烦地宽慰百合:“他还晓得往家带信,人是清醒的,就是小娃娃想家哩。你好好睡觉,明儿才有力气赶路。”
好容易哄着百合睡着,第二日一大早就雇车赶去县城,小夫妻两个早饭都顾不得吃,幸好李彩凤拿荷叶包了四五个包子给他们,又用竹筒装上两筒豆浆。天亮后,日头升起来,明晃晃地照在人脸上身上,百合戴着草帽还觉得晒得慌,口渴得厉害,宋好年便拉开个竹筒,看里头装着放了红糖的豆浆,叫她喝几口解渴,又劝她吃东西:“别青松没啥事,你
先倒下。”百合又吃一个包子,到底吃不下,满心焦灼,只想尽快见到青松。不是她胆小急躁,实在是她对这年头的医疗条件没啥信心,伤风感冒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人命,她不晓得青松啥症状,未知的危险更加
吓人。
头一回来县城,李百合顾不得看这个繁华的地方,脚步飞快,宋好年差点赶不上她。
一进绸缎庄,刘掌柜就迎上来:“宋爷来了?青松没啥大事儿,就是小孩子想家哩。”
这说辞跟宋好年说的一模一样,百合心一松,腿直打颤,宋好年连忙搀住她:“就跟你说了没事,你呀,自己吓自己。”
又对刘掌柜道:“这是我媳妇,青松他姐。”
刘掌柜笑眯眯道:“青松家的人都生得好,宋爷你有福啊,哦,青松在后头屋子里,彩文,带两位去见青松。”
掌柜的自有事情要忙,招呼过两个人就叫徐彩文带他们去后头,徐彩文见着宋好年如同见着亲人,赶上来叫哥嫂,把两个人带到后头院子里。
后头院子不十来间屋子,有厨房有库房,十几名伙计四个人住一间,被褥都是又厚又暖和的新棉花。
屋子里地扫得干净,被褥也都整齐,更没有异味,几个男娃娃住的地方能如此,只能说是掌柜的管得好,规矩严。
青松正闭着眼想事情,听到脚步声爬起来一看:“姐!”
见他满脸是笑,面色也红润,百合一颗心放下一大半:“哪里病了?”青松给文娃使眼色,叫文娃带宋好年出去说话,自己只管满嘴里糊弄百合:“不是啥大病,郎中说养两天就能好,这不是掌柜的叫我养着嘛,我躺着无聊,就想叫你来城里玩玩。你往常没来过,我正好
带你转一转哩。”
百合拿手指轻轻戳青松额头:“别跟我弄鬼,你要啥事没有,掌柜的能叫你青天白日地躺在床上躲懒?”
“我真没事!”青松恨不得立刻下床蹦跳几下给百合看,“就是咳喘两声。”
他声音有些嘶哑,说话间也的确有咳喘迹象,百合一想,估计这小子先前病得厉害,才会往家给她带话,不想病得快好得也快,如今是真大好了。
她咬牙道:“你差点没把我吓死!我哪有心思在城里胡逛?”
“你人都来哩,还没逛一阵子的时间?”青松得意地嘿嘿笑。
百合一个没忍住,两个指头揪着他的腮帮子往外一扯,“不错啊,脸上都长肉哩。”
这里姐弟两个其乐融融,百合说自己开的豆腐店,青松说自己当伙计学下不少东西。外头宋好年的心情就没这么灿烂。
青松咋样糊弄百合他听得一清二楚,绝不信事情就这样简单,他问徐彩文:“文娃,你同我说实话到底咋回事?你们带话只说青松叫人打伤,哪个打的?”
徐彩文拉着宋好年到僻静处,把宋好节如何抢布、如何踢青松、如何跑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掌柜的已经报官,如今还没找着宋好节哩。”
宋好年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亲兄弟,抢了绸缎庄的料子跑掉,刘掌柜还愿意叫他进门,该是何等心胸?更何况,刘掌柜对他竟一点异样神色都没有,仿佛他和宋好节完全没有干系一般。
他找到刘掌柜,说不出来狡辩的话,只深深一揖。
刘掌柜笑道:“宋爷是晓得那一位做下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