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红园是胡府上一个遍植花木的园子,时当盛夏,园中绿意浓浓,池塘里莲香阵阵,园子东北角上一个凉亭,雕梁画栋甚是精巧,却没人坐,凉亭边上是一个紫藤树形成的天然避凉处,胡府为着怕掉落虫儿树叶,用淡绿轻纱在里头为了一层,里头香风细细,环佩叮当,坐了十数个淑女,有的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赏荷,有的围坐在石桌旁下棋。
“筠儿,来这里坐!”胡汶端坐在一把藤椅上,正和一个打扮清丽的姑娘对坐着说笑,身边的藤椅上坐着李虹,见李筠来了,便招手示意她过去。
李筠走上前,胡汶替她和那姑娘引荐了,原来那是曹次辅家的女儿,曹泉。李筠一听,不敢怠慢,忙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那姑娘并不倨傲,见了李筠,反而笑了:“汶儿,虽说这筠妹妹和虹妹妹是一家子堂姐妹,我瞧筠妹妹和你也像!你家里人都是一对杏眼,一对长眉!”
胡汶听了,转过头来一瞧,也笑了:“果真如此!”
早有丫头又端了一张圆凳来,安在李虹身边。李虹站起身来,欲让出自己原先的椅子,被李筠一把按住:“虹儿你给我坐着!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要是平日里,李虹必然不拘小节,可是这时却摇头笑了笑,坚持坐了那张圆凳。李筠见李虹坚持,便笑着坐下,点点李虹的鼻头:“小丫头,竟讲究起来了!”
李虹听了,又是得意、又是矜持地笑笑,又露出左边嘴角那只笑涡,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轻轻和李筠耳语起来:“今日座上的姑娘都是真正的高门贵女,我能坐在这里听曹姑娘和胡姑娘说话,还是托了筠姐姐你的福,我可不能拿大!方才李芙和李霜兰便是做作了半日,被这曹姑娘轻轻巧巧地顶了回去,喏,这会在边上喝茶,只有两个姑娘好心,怕她们受冷落,在和她们说话呢。”
李筠听了,回头一瞧,果然看见李芙和李霜兰满脸不甘地坐着,又碍于在别人家作客,脸上还强撑着挂笑,看起来当真别扭得很。
李筠顿时来了兴趣,这李霜兰向来是个傲气别扭的性子,原先还性格外露,来京城后天天与那李芙混在一起,也渐渐心机深沉起来,叫自己吃了好几次暗亏,自己都拿她们无法,这曹姑娘怎么一句话就制住了她们?见曹姑娘和表姐说得正欢,便对李虹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走到池塘边,拿起一小盒鱼食,随手洒了一些,说道:“快与我说说!”
李虹原本还拘谨地端着,这时见李筠态度自然,也慢慢放下了一些,拈了几颗鱼食,娓娓道来:
“方才我们进了这千红园,里头已经有了好几个姑娘在了,胡二姑娘见我们来,便热情地跟我们招呼了两声,送我们到了座上。
李芙原先人缘比我好,到哪里都是和一群人说笑,还老是带着别人疏远我,哼!今日来了,她一看便有些丧气,我倒乐了,筠姐姐,你猜为什么?”
李筠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猜不出,你说罢。”
李虹“嘿嘿”傻笑了两声,不无得意地说:“以前咱们府上来往的,都是家里品级差不多的姑娘,和咱们一起读书的那个邵姑娘,她父亲已经是几家子里头官位顶高的了,可是今日一瞧,这里坐着的不是次辅的二女儿,就是尚书的小孙女,还有什么郡主家的侄女,驸马家的表外甥什么的,大家都端庄稳重得很,李芙以前那套吹捧逢迎之术,就不大管用了!”
“她一上来就柔声柔气地赞这个头发梳得好,那个帕子绣得妙,那马屁精的样子,我见了都烦,更不用说这些和她不认识的姑娘了!咱们的头发,还不都是丫鬟们梳的,帕子不是针线上绣了进上来的?她赞这些,哪里是赞人家姑娘呢!”李虹又拿了些鱼食,洒远了一些,接着说道:“不是我嘴坏,以前人家受她捧,一来是瞧她一个庶女,为人小心,便给她些面子,二来,咱们那些姑娘都是那样,嘴里没一句重话的,不好的也能挑出十几条好处来,可是私底下呢,却是什么都敢说,我就是做不来那样,才被排挤的!”
李筠一听就明白了。原先那些三四品官家的姑娘们,个个都是那样的性子,当着面呢,是把人捧上天,私底下呢,又不知说些什么小话,所以李虹从不和她们亲近。可是今日这些姑娘,哪个不是从小就被捧在云端长大的?哪个不是听着阿谀奉承长大的?加上高门里人心复杂,她们早就见惯了口蜜腹剑哪一套,肯定不喜别人过分讨好。
果然,李虹又接着说了下去:“方才胡大姑娘来了,说离午膳时辰还早,不如先下会子棋,大家都同意了,丫鬟们便端上棋盘棋子摆在石桌上,曹姑娘说今日姐妹多,不如来个‘打棋擂’,就是两人对战,输了的就下场,另一位再上去挑战那位赢家,依次类推。宁和郡主家那位郑姑娘便自告奋勇说抛砖引玉,问谁和她下。
我一想,李芙不是很擅长下棋吗,便推了她出来。虽说平日里我不喜欢她,可是出门在外,咱们总是一家子,且今日姑娘出众的又多,她要是能先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总是美事,对她,对咱们家都好。要是后来上场,高手多了,就显不出她来了。
可是她倒好,又是一副谦卑谨慎的样子,连连推却,胡大姑娘和另两个姑娘劝了好几句‘不要紧的,下棋取乐罢了’,她还是推来推去的,说什么‘棋艺低微,不敢献丑’,倒弄得胡大姑娘和别人在强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