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帅,”杨元昭客气地行了一礼,可说出的话却十分不客气:“打战的事我不懂,您要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分兵择将,这些我都可以不理……但是,您要是因此延误了军机,或者因此白白让敌军捡了便宜,那我可就不能不管了。”
郭万霖目光深远地望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杨大人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杨元昭面无表情地回看着他:“难道那些从夷陵、巴陵撤回来的士兵说的都是假话?”
郭万霖不答,目光略略闪动,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他手底下的幕僚见状欲上前来解释一二,却又因畏惧杨氏跋扈的名声,百般挣扎后又作罢。
杨元昭等了片刻,见郭万霖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分明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他冷笑一声,问:“大元帅还是没有话要跟我说?”
郭万霖这才开口说了一句:“军事机密,请恕老夫不便与外人多说。”
杨元昭哑然失笑,转眼却脸色一变,平声说道:“我乃堂堂四品御史,奉圣命行监军之职,大元帅怎敢说我是外人?”
他这样似真似假的一发作,果然唬得几个幕僚一时间慌了几分心神,可正堂上的人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仍旧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坦坦荡荡。杨元昭见了心里也不由暗暗赞了一声,不愧是入则封疆出则儒首的郭长垣。
片刻后,郭万霖终于说话:“杨大人既知自己的职责,当守好本分,至于军务,实不在大人职务范围内,本帅劝大人还是少插手为妙。”
“看来大元帅果真一点都不怕我把此事据实上报,如此甚好。”杨元昭仿佛很欣慰,不住地点头笑道。
几个幕僚一听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神色为难地窥了眼堂上,却见郭万霖竟附和道:“杨大人只管如实写就是了。”几人听了都忍不住撇开脸,暗自叹息。
气氛一时凝固,一时间再没人开口。正在这时,堂外传来一声急呼:“大人……”堂内人一听全都往外看去,杨元昭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自己遣去供方明瑕使唤的下人,顿时心头一震,疾步而出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方…方大夫出事了?”
那仆从哭着点头,“大人走后,方…”见主子冰刀一样的目光直飞过来,他忙转了口吻:“小人一直跟随方大夫在军营中医治前线下来的伤兵们,直至晌午后,方大夫忙完一阵说要去江边吹吹风,不叫我跟着……半个时辰后,小人见她一直不回来心里很是担心,就一路寻去江边,可江边哪还有她的人影……后来见一块大石上压着这张字条,想来兴许是她留下的,就马上回来向您禀报此事。”说着双手摊开恭敬呈上去。
杨元昭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此时看见这字条,竟有些不敢伸手去拿。他蓦地狠狠闭上双眼,双手紧握,终于慢慢屏住呼吸。下一刻他豁然睁开睛,将那字条缓缓打开,一串秀丽的字体顿时映入眼帘:今晚亥时三刻,文公祠前,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