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出镖,简直强人所难。宋青舟甩甩衣袖离开了顾孟飞的书房,将大麻烦丢给了在坐的人。
作为准许旁听的顾芊芊,此时心情很复杂。那日竟大言不惭地鼓励大哥接镖,现在看宋青舟的样子,真恨不得把银票扔在他脸上,然后有骨气地说:买卖我们不做!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多少人为五斗米折腰,她不能这么做。
书房里陷入静默,顾芊芊看向他们:顾孟飞闭上双眼,手指轻扣桌面,似乎在谋划这次出镖;季锦尚算平静,只是眉头拧成了川字;另一边常小刀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来,他先是知道陈叔的话有假,镖局连房契都压了,现在又知道宋青舟的药材是走私的火器……连顾芊芊听说要走私军火出京,心都跟着发颤,身为官镖知法犯法,若稍有差池,那是要牵连整个镖局的。
“我不同意接镖!”常小刀忽然梗着脖子站起来喊道,“师父的规矩,有违国法的不保、来路不正的不保、官司纠纷的不保、扎手麻烦的不保,你们都忘了!那火器……”他放低了声音,“反正不能为了银子,把镖局搭进去。”
这嗓子把沉思中的顾孟飞惊醒过来,他差点忘了,小刀是个实诚人,这个家里除了一钊,只有他最把爹的□□放在心上。爹的‘四不保’向来只求稳妥,可如今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事事求稳只能让镖局抱残守缺。他原本不打算对季锦、小刀说火器的事,但他们情同手足,不能让他们担着风险还被蒙在鼓里。
顾孟飞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犯不着为银子把镖局搭进去。可房契捏在人家手里,你要眼看着镖局关门吗!”
“我……”常小刀顿时噎住,既找不到话反驳也想不出办法,急得涨红了脸。江湖走镖讲得是胆大心细,他常小刀就是个粗人,想不了那么多,但他宁愿豁出自己的命也不愿让镖局的弟兄拿命拼。
季锦抬起头,说出了忧虑:“我在想,走镖出城尚不算难,毕竟我们与守城官相熟,未必会查验得仔细。但这批货牵扯到聚海帮和池家寨,这两拨人都不好惹,贸然搅进他们的纷争,对我们不利。一旦出城,劫镖的可能性很大,而我们又不便求助官府。”
顾孟飞:“这个……我考虑过,池家寨目前并不知货在我们这儿。宋青舟是聚海帮的暗线,就我所知,虽入聚海帮但只是盟友,便于生意往来。闽浙一带土地贫瘠,当地人靠海吃饭,但朝廷实行海禁,又有倭寇为祸一方,沿海百姓早是苦不堪言。聚海帮的帮众多是贫苦渔民出身,虽说海上贸易不合法,但他们保的是正当海商,说起来倒是比勾结倭寇打家劫舍的池家寨好得多。这两方在闽浙势力不可小觑,且争端已久,这批火器对他们尤为重要,我想宋青舟急着出镖也是担心旁生枝节。”
季锦:“登州是关防重镇,蓬莱临海,走海路更快,看来到了登州地界会有聚海帮的人接应。”
“不错。”顾孟飞点头,“与宋青舟接头的是聚海帮三大堂主之一的唐肃,池家寨正满京城打探他的下落,所以我们要快,只要尽早赶到登州,对我们就有利。”
顾孟飞与季锦说话间已经打通了这趟镖的关节,常小刀在一边听着插不上话。待等他开口,却是把最浅显也最让他们顾忌的说了出来,“师傅就在兖州的木家堡,虽说与登州隔着青州府,但你们觉得能瞒得过他老人家的眼吗?”
兜头的凉水把另外两个人泼成了透心凉,恐怕镖队刚进山东地界,木家堡不消半日就能得到消息。季锦心里紧了紧,顿时没了话,只能看向顾孟飞预备听他的意思。而顾孟飞想到他爹便嘴里发苦,料想若是败露恐怕动家法是免不了的……可那又怎么样,只要做了他想做该做的,便无悔。
“出了事,我来担。常小刀,你就是怕了,拿我爹来吓我?告诉你,这趟镖非走不可!你不用去,我和季锦,连同镖师伙计足矣。”
常小刀见顾孟飞吊着眼看他就来气,好像就他有胆量别人都是怂包似的。“我常小刀何时怕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激将法,去就去,季锦留下看家!”
噗哧……一直没说话的顾芊芊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比起义无反顾的大哥和季锦,常小刀这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傅责罚的人,明知是激将法还要往前冲,让人好笑又感动。她忍不住想,若是钊哥在这里,这趟镖他是走还是不走?现在她有点不恨宋青舟了,这批走私的火器倒成了家人感情的试金石。
“我是同犯,若真被爹知道,大家一起领罚。既然不想背债,咱们走稳这趟镖,到时喝酒吃肉才踏实。再说,法不责众,爹他不舍得的。”
顾芊芊的话让顾孟飞、季锦放松地笑了笑,常小刀认命地点点头, “我这就去准备,后天出镖,宋青舟这是要逼死人呢。”
“小刀,你亲自验货,刚才的事我们都要守口如瓶,货箱不许任何人打开,若真出了问题也与镖局的其他人无关。”
“知道,放心。”
又合计一番,出镖的事便定下了。由顾孟飞和常小刀领镖,另挑镖师十人伙计十人。镖队不宜引人注意,只挑得力有经验的。季锦做事周全,要留下照应,未出镖的李、张两位镖头也都留守镖局。顾孟飞担心镖局倾巢而出,家中有变,还有那聚海帮的唐肃,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总让他不太放心。
……
出镖在即,大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