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之雨,尽管没让昭雪找到那个可以遮蔽躲藏地方。
可昭雪是真不能再在这个王府呆下去!
晚上,昭雪接二连三做噩梦。梦中,上一世她丈夫卢明湛因熊熊大火来临,房子被铺天盖地的火势吞灭完全罩住时——最后,他为救她,不惜蹈锋饮血、宁舍自己而冒不断啷啷下掉的椽木房梁火炙,一直拼死亡命怜香惜玉护着她,他把她望窗门口一推——那是整个失火的草屋里唯一一个仅剩的救命通道,并在瞬息之间——终于终于,昭雪被救出去,“明湛!明湛!”回首,再转身去要呼喊他时,“咚!”一个房梁椽木掉下来,像火球般,封住了他唯一的出口和要道。
昭雪几乎要疯了!
最后,卢府下人惊动之后,他们把他抬出来。昭雪像一个空了心的、没有意识、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昭雪趴跪在丈夫卢明湛的尸体前——那蒙着一层厚厚白布的尸体,甚至,虚软着双手和两腿,连挪一分去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他是为救她而死的。
公公婆婆指着她的鼻子骂不说、恨不得拼命去抓她的脸。“你个骚/货!婊/子!贱人!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儿子!你还儿子!——”
昭雪的事情,太过高调。简亲王赵泽宁每每来府中,隐晦归隐晦,但偶然间情到浓处,做得不免招摇。赵泽宁不避当众对她的宠爱和喜欢。加之后简亲王妃郝氏隔三差五跑他们府上阴阳怪气各种大小闹。卢府上上下下,尤其这公婆,碍于男人身份之威,他们敢怒而不敢言。除了忍,还是忍。公婆早就知道她怀那男人“野种”的事,知道他们儿子卢明湛那时打破牙齿和血吞哑巴吃黄莲的苦。卢明湛最终选择原谅宽恕自己,甚至,为了让她开心,让她遗忘掉男人赵泽宁对她的抛弃和侮辱,还专门放下公务请假来陪她散心。——他要开解她,想方设法使她开心。公公婆婆全部看在眼里。
儿子的死,昭雪是罪魁祸首、难辞其咎,当然,那新仇旧恨,蓄积已经对她的恶心嫌恶和发狂的憎恨,也火山似地在那一刻疯狂爆发!
“婊/子!贱货!”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贱货!贱货!贱货!”
“……”
昭雪从梦中醒来。“不是!我不是!我没有想害谁!我不想他死!我不是!不是!不是!……”
她不是……
窗外,婆娑的树影影影绰绰,像瓷器上不慎打破的脆碎冰纹。火红蜡烛的映照,那纹路,像是爬满了整个心。
昭雪埋下头,蜷缩在铺盖被褥。声音呐呐,还是那一句。“我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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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亲王赵泽宁时不时会来“撩拨”她一下两下。
昭雪不能再在这个王府呆下去,她想着办法。
“先生!先生!”
昭雪心事重重在廊下浇花。翩翩兴致高昂地拿了一个宝葫芦形的青瓷瓶过来。“这瓶药膏很管用的!真的!你试试!试试啊!”
那个瓶子,也就人的大拇指长短。翩翩气喘吁吁,小脸通红。昭雪腕上被烫了小伤,翩翩左右不安,想来思去,便要帮她寻药——寻最最见效和上乘好药。
简亲王眯着眼,“呵!你父王这里倒是有好东西,你若乖,我就送你?”
昭雪拿着接过那翩翩胖乎乎小手递来的药膏瓶子,轻咬了咬牙。男人的伎俩,她如何不知!
翩翩走后,便把药瓶一丢,也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弃之真如粪土。
昭雪也时不时收到一些王府家宴乐会的戏票子。
无缘无故地,不知为何,有事无事,这简亲王赵泽宁便怂恿唆使他老婆,不时请美优名伶来王府唱戏,就是哪个杂剧班子走一遭。翩翩是王府堂堂郡主,虽然郝氏管得严,一些家宴乐会,还是会去的。她这一去,当然,昭雪想尽办法,避无可避结果还是去了。
“表侄媳,这柳梦梅和杜丽娘的这一出……‘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本王才学疏浅,一时忘了是《牡丹亭》的哪一段,表侄媳可记得?”
“《游园》。”昭雪面无表情,淡淡地答。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语出《牡丹亭游园》。
男人当然懂得。
别具肺肠,是故意找她搭讪。
王妃郝氏就在旁边,笑眯眯地,果真竟还无知无觉冲昭雪点点头。“真好!表侄媳,这诗词歌赋,戏曲杂剧,信手拈来,看来翩翩交给你,果真是王爷慧眼!”
“啊呸!”
昭雪心骂,你要拍你相公马屁,也不看看这位置拍对了没有?
那些情情爱爱的戏曲歌舞,像什么《牡丹亭》,你懂它里面的意思吗?知道这专门是诱人心性轻佻淫/乱放浪之词吗?
甚至,当着诸人的面,男人还玩起了“剪刀石头布”。
“翩翩!来,过来!”
听音阁戏台上,杜丽娘勾兰花指,飞眉,折扇,水磨般的圆润腔调嗓音中,男人不一会儿听着听着,看着看着,向女儿点头招招手。
翩翩颤颤惊惊地看看四周,看看昭雪,又看看她母妃郝氏。
郝氏手捏着帕子,一脸受宠若惊,“去啊!你父王叫你呢!”
翩翩走过去,男人赵泽宁边笑盈盈在女儿头上轻拍了拍,一会儿,问她这个,一会儿,又问她那样。附耳,最后又在翩翩那儿说了什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