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生日,果然,如婆婆于氏所说,她要帮她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要办得体体面面,荣耀无比。
散帖子,发请柬,该请的亲戚们中,自然,一个也不落下。
红绸,拉花,华灯盏盏,整个卢宅小院,妆点得处处珠宝生辉,帘飞绣凤。
宴席是摆在东苑的某处观景楼,里外开了大概就有七八桌。
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凤钗、鎏金掐丝点翠转的珠凤步摇生……当然,除了这些衣服首饰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礼物,昭雪自是也收得不少。
“昭雪呐!”
老坑琉璃种的帝王绿翡翠,共由九十九颗翡翠圆珠串联而成,每颗大小一致,圆又且大,托在人手里,沉甸甸,说不出的贵重,这是婆婆于氏的心爱之物。
她却挂在昭雪的脖上,笑容慈祥,亲切,温柔,和蔼,“这珠子,上有九十九颗,你知道寓意着什么吗?”
“娘,这个礼物,我,我不能收啊——”昭雪边说,忙推拒。
“这个呀!呵,意味着长长久久,”婆婆不理,继续边帮她戴边道,“就像娘对你的希望,希望你和明湛今后的日子,也是能够幸福,甜蜜,长久,昭雪,你能理解吗?”
“我,娘,我——”
昭雪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串珠子。
幸福,甜蜜,长长久久……昭雪手抚摸着它,抚摸着那沉甸甸的光滑晶莹翡翠珠子,轻轻地抬起头。“是——”
她想,这一世,她定会的!定会如婆婆于氏所愿,做到她口里的那几个字。
明湛没有再去刑部衙门。
她记得上一世,无论是她的生辰还是别的重要时日,他都始终淡淡默默,冷冷冰冰。
“我没空——”,“我衙门里还有事——”这是他嘴里常常的口头禅。
可是这一世,却站于昭雪的跟前。“把它打开看看吧——”
一个菱花形盒子,上系捆了紫色蝴蝶形的软绸纱带,锦绣粉缎的妆裹,由丫鬟笑盈盈托着。
昭雪转过眼看,“明湛,你,你——”
他依旧那样淡淡表情,可是眼睛,却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你先把它打开!”
他又说,倒背两手,淡青色绸袍,在微风里飘飘飞扬。
昭雪打开看时,却是一条金黄色的海棠花红宝石吊坠项链。“海……棠?”昭雪惊讶。
“是啊!海棠!”
明湛的眼神,全透出一层会意,“你的小名,棠棠,不就是这两个字吗?”
昭雪点点头,接过它,颇有心酸,也有感动。
明湛,终究是对她很有心的,可惜上一世没有察觉。
卢府观景小楼上搭了一个戏台。两旁厢楼还有各两个小木台。
据说,这也是为昭雪生辰这天专门搭建修造的。
红毡铺地,歇山顶式。斗拱,藻井,纹饰……精致,而漂亮。
这天,昭雪打死也想不到,就是这个戏台,那一出出,一场场的戏曲表演过后,最后一幕,却让昭雪心殒胆落,面如土色。
——昭雪又见到了那个男人,简亲王,前世的冤家,丈夫的小表叔叔,赵泽宁。
“最撩人□□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睡荼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
最后一出,《牡丹亭,懒画眉》。台上,一身穿粉衣戏服的闺门旦正表演着杜丽娘,折扇,推扇,甩袖……整个动作袅袅娜娜,宛如飞花折柳一般。
戏,是大嫂牟舒云点的。大嫂牟舒云气性儿太高,婆婆于氏给了一串据说前朝皇室收藏过的翡翠珠给昭雪,她心里颇不受用,一直憋着气。阴阳怪气,找婆婆于氏闹说了一通,最后的最后,又找他丈夫吵,甚至还摔了好几个景德镇大红双耳瓶,气一直没消。
婆婆于氏叫她点戏。“点什么,点什么——”她说,便把手随随便便往戏单子一指,“懒画眉,哎,这心情不好,点这个可能合适不过——”
牟舒云是不懂戏的。
昭雪看着那段《懒画眉》——“最撩人□□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的,上一世里,这些什么情情爱爱、缠缠绵绵的词啊曲啊,昭雪一向感悟颇深,沉浸其中,最后,大概是入戏太深,未免着了那“老男人”的道——现在,再看这戏,再听这些曲,只觉味同嚼蜡,所有的情爱缠绵,不过一场醉生梦死的笑话。
正想着,忽然,有人“呀”地一声。
牟舒云手捏着帕子,帕子捂着心口,面皮子紧紧绷绷。
昭雪顺着她眼睛看,这才惊觉,戏,早已演完唱完,取而代之,台上居然不知何时开启了魔术表演。
起先,一个身穿石榴红裙的娇艳女郎,她被人推进了个大木箱子,不一会儿,箱子被打开,女郎竟不见了。一群画眉从箱子扑扑飞腾出来,然后,戏台上绕成了环儿,最后变成纷飞的彩蝶。那个女郎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把手袖一招,蝴蝶便乖乖钻进了袖中。
女郎眼神妩媚,扭着纤细腰肢,戏台上走了几步,然后,款款一转身,那些蝴蝶又不知从哪儿飞了出来。精彩纷呈,居然在半空中拼成几个复杂的字样,仔细一看,竟是“幸福如意,遥叩芳辰”——八个字,全是生辰祝福之语。
牟舒云道,“啊?娘,这,这也是请来的呢?”眼含鄙夷嘲弄,酸味儿更重了。
婆婆于氏竟一脸茫然,“没,没有啊……不是说只请了戏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