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海极村。
一轮圆月在海上升起,在海面上闪烁着粼粼的微光。
海极村的木屋内燃起了灯火,显然塔尔士兵们已经在外围落好了营帐,期初的一万轻骑兵到了黄昏时分已经聚集到了三万,单从兵力上来看,想要攻到神界,还远远不够。
与此同时,浅滩上的两个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跃入冰冷的海水中。
眼下已经入了冬,这个季节的温度谈不上友好,海水冰冷彻骨,尤其是到了晚上太阳下山之后就更难以入水。不过尼依拉似乎非常习惯这个温度,她自小在这片海域里长大,眼下正朝着岸边的方向浮出水面,隔着一道浅湾看着岸上的形势。
——塔尔人把海岸线守得密不透风,一字长蛇阵似的。
“怕是越来越难上岸了。”
“只能碰运气了。”
尼依拉撇撇嘴,什么也没说,然后一个转身回到了水中。
两个人在水中潜行了一阵,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从海极村的东北角一直朝西北顺着海潮而上,节省体力。
丹泽水性纯熟,憋着一口气在水下潜行了许久,但是尼依拉的速度更快,长长的鱼尾划动海水时轻松自如,但她顾及着紧随其后的丹泽,一路上停停走走,时而跃上水面看看岸边的情况。
塔尔人依旧严防死守,可是他们在守什么呢。
从这个方向到枯木森林,走陆路大约小半天的路程,塔尔士兵昼夜不停地从枯木森林砍伐前年杉木运到海极村的营帐中来,就地制造战船,一个白天的时间就砍了不少木头,就堆据在海滩边的沙石上。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地进行。他们防备的不仅仅是天上的诸神,当然还有预言中的北海海妖。
尼依拉回到水中,继续向前探索。
他们还冰冷的海水中游了将近四十海里。
可是在另一头......
丹泽安格图雅,无力地划动着手臂,渐渐沉没到了寒冷的海水中。
他想逃离,来自胸腔的迫压感却慢慢渗入大脑,咸涩的海水不可阻挡地倒灌进肺部,心脏像被液体浸泡似的被一点点攥紧,向紧张的大脑皮曾一遍遍发送求救信号。
但是这一切都毫无作用。
精神涣散,视线迷离——一种不可逃离、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他的脚底下,是黑暗的、深不见底的海水,水面上的微光越来越远,像是永远都够不着似的.......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绷紧一根弦,唆使着四肢乱无目的,他四下搜寻着一个哪怕一丁点儿借力点,
时间的流逝感一点一点被拉长,知觉被疯狂的液体吞噬,像一道光一样,渐渐消失……
他绝望地看着头顶上来自海面的一个微弱的光点,这是溺水的感觉,他快要淹死了……
就在此时的海底深处,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丹泽!……”
是尼依拉的声音!她标志性的鱼尾回游到了身边,可是她的身影却渐渐模糊,越来越远……
他这是怎么了?
脊背上忽地一阵刺痛,似乎是有什么鱼类的鳍在脊背上狠狠地划了一道——
他想开口去喊,可当嘴唇一张时就被灌进的海水封住了喉咙。咽下的海水和猛地刺痛瞳孔的痛感,让双耳传来的撞击感更加厚重,仿佛是那种要穿透七窍的疼。
他不会游泳吗?他忘记如何划水了吗?
他的手臂……失去知觉了吗?
还有来自脊背上的剧痛,那么强烈地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渐渐消散……
他……要死了吗?
“丹泽!”
他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弓,那个声音骤然出现在他的耳畔!
丹泽如梦初醒,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终于——
……
二十年前,他的父母出海打渔,永远消失在了这片海域里,永远没有回来。
听隔壁的老人说,这北海中住着一种水妖,他们动听的歌声摄人心魄,他们以活人的灵魂为食,在失去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听见来自冥界的声音。
他多么想,听到父母的声音,回到儿时的时光……
丹泽感觉到浑身的肌肉渐渐变得僵硬,眼睛被黑暗遮蔽,唯有那么一点点愿望,他不要死在这里,不能死在尼依拉的面前,不能死在这北海的冰冷海水当中……
……
他在化形。
尼依拉从海面开始下潜,跟着渐渐下沉的丹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起先她以为丹泽因为长时间的下潜而有些虚脱,可是当他的视线涣散、身体十分不自然地在水中挣扎时,她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来自深海的安格图雅家族,已经在陆地上生活了太长的时间,子孙们失去了原本的海豚身体,来到海极村定居,始终以人类的样子生活在帕提亚大陆上。
可是眼前的丹泽安格图雅,他似乎在某一个生命的极限挣脱了这种束缚,向另一个形态幻化。
尼依拉在水中生活了百年,她见过其他海豚第一次化形时的样子。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有的突破了这个过程,从此变成能够自由化形的生灵,有的还未完全挣脱原来的躯体,永久死在了海域中,灵魂抽离肉身,驱壳变成了其他生灵的口粮。
丹泽安格图雅,她心中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他本是海豚族的儿子,善良而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