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地上纤尘不染,桌子柜子等也都擦拭的干干净净,桌上的杯盘摆放的十分整齐,琉璃肉眼所见,那杯子之间的距离几乎都等同的。
床边小桌上规规矩矩放着一叠书,床铺整理的一丝褶皱都没有,杯子叠的犹如豆腐块,旁边放着一件有些旧了的麻布青衣。
琉璃张口结舌,叹为观止。
突然,那小狗圆儿从床铺底下爬出来,又跳起来去咬床帐,琉璃忙将它抱住,但原先一丝皱纹都没有的褥子已经被咬乱了,琉璃心慌,一手抱狗,一边俯身去整理。
正在此刻,身后传来轻轻地一声咳嗽。
琉璃几乎跳起来,回头看时,果然是范垣回来了。
他沉默而冷静地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请自来地侵袭者。
圆儿向着范垣猖狂地叫了两声,琉璃忙把它抱紧:“师、师兄。”
范垣的唇动了动,“师妹”两个字却终于没说出口,只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我自己闯进来的,”琉璃忙把圆儿举高:“是它跑进来,所以我才跟进来的!不是故意的!”
圆儿被举在高处,汪汪乱叫。
范垣凝视着女孩子有些畏怯的辩白模样,以及那狗儿在她手中挣扎的样子,突然一笑。
琉璃看见那阴郁冷峻的脸上乍然出现了一抹明亮的笑。
她心里突然想:“原来师兄笑起来是这样好看啊,以后倒是得让他多笑笑。”
琉璃心中这般想,不由也嘿嘿一笑,顺杆子往上爬地问:“师兄,你不怪我啦?”
范垣像是领会什么似的,那笑容就像是燃烧的火焰,迅速只剩下了一点薄薄地灰烬。
他垂了眼皮淡淡道:“这里本就是你家,你要来也是平常的,我为何要怪你。”
琉璃抱着圆儿,忙上前道:“你不相信我?真的是圆儿先闯进来的。”她摇了摇圆儿,“你这坏狗,向师兄道歉!”
圆儿正是磨牙的时候,伸嘴要咬范垣。
范垣道:“它叫什么?”
琉璃道:“圆儿,团圆的圆。”突然她像是领悟什么似的,嘿嘿地又笑起来,“跟师兄的名字一样的音。”
范垣脸色一变,双眼里掠过一丝厉色。
琉璃兀自没有察觉,见圆儿不依不饶地想去咬范垣,便轻轻地打它的嘴,又对范垣道:“这是我在外头捡来的,师兄放心,它的牙还没长好呢,咬人不疼,不信你看。”
琉璃说着,把手指塞进圆儿的嘴里,那狗子便开始契而不舍地啃咬。
范垣盯着琉璃明媚烂漫的笑脸,又看看被狗儿蹂/躏的那手……摇摇头:“好啦,知道了。快拿出来吧。”
琉璃细嫩的手指已经给那狗儿咬的满是口水,倒果然是没有破,只是有些发红而已,她随意地要往衣袖上擦一擦。
今日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绸子衣裳,最是娇贵不耐脏的。范垣忙道:“别动。”
他转身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一块洗脸巾,刚要递给她,琉璃已经高高兴兴把手伸了过来:“多谢师兄!”她就知道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凶嘛。
范垣本想让她自己擦,见状一怔,只好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干净,又百般留神不去碰到她的手。
琉璃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回头叮嘱范垣:“今天真的是圆儿先闯进来的,不是我擅闯,师兄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呀,不然他又要训我啦。”
范垣眉间的皱蹙已经放平,却并没有再笑,只轻声道:“我知道了,不会告诉的。”
那是琉璃第一次见到范垣笑的样子。
当时范垣是在陈府她的家里,现在她却是在范府,也勉强算是他的家里。
真是风水轮流转。
但膝下这个唯一的丫头,却丝毫陈翰林的才学本事都没有学到。
她练琴,拨出的声响让府里的下人闻之头疼。
下棋,最终的结局是把棋盘上的黑白子一推了之。
她嘟囔过无数次,说自己不爱动脑子。所以下棋的时候也从不肯费心思量每一步,她不求取胜,只是任意乱落子,怎么爽快简单就怎么来。
看书么……必定看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昏昏欲睡。
倘或有朝一日陈琉璃失眠,只要塞给她一本书,让她细细看上一会子,必定就会不知不觉睡着,比吃药更快。
至于画……琉璃倒是个异数。
她不学工笔,当然是因为太过细致繁琐,看久了眼晕手颤。她也不学写意,同样是因为太过耗神且费力。
琉璃的笔法,像是三分写意,三分工笔,加三分白描,跟一分她的独出心裁。
但凡是略通绘画的人,都不会承认她所画的是“画”。
一句话:信笔涂鸦,难登大雅之堂。
陈翰林倒也不去约束她,任由她心意而为。
翰林曾跟范垣说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孩儿,她生得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我已经感谢老天不尽,也没有指望她什么都会,毕竟又没有要去考状元……只要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儿的就是我最大心愿了。”
幸而有范垣这个弟子,陈翰林的毕生所学才没有被“辜负”跟埋没。
范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陈翰林虽然并不多言,但收了范垣这个弟子,他是极为得意跟宽慰的。
有冰雪可爱的女儿承欢膝下,又有极为得意的弟子继承衣钵,夫复何求?
范垣对于琉璃的“画技”,很不陌生。
当初他才到范府的时候,两人还不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