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池碧叶红荷中,亦萱遇见了他,这世他名唤华生,她名唤铃铛,却不知那人身在何处。
“可有甚余愿未了?”
监斩台上,铃铛是第一次遇见传闻中清廉贤明的官老爷,他眉目慈善,很是悲悯地瞧着铃铛。
“南塘的六月荷……”
铃铛瞧着那官老爷一怔,瑟瑟秋风吹动他下巴的苒须,许久,他终是空叹了一声,撂了手里的斩令。
这一世,亦萱没有遇见她,兄长说这一世那人会对他心生怨恨,她为何会怨恨他,亦萱想知道,所以亦萱去寻了华生。
皇城紫禁,金銮殿上,华生叩地请旨重审南塘旧案,在位的人间帝君允旨。
那刻,亦萱想起奈何桥下星宿仙君说的话,她说:“他终是会喜欢上你。”
南塘河岸,满池的枯荷。他一人立在那里,亦萱立在他的身侧也望着那满池残景,只他不知道她也在。
他,兴许是有丁点的喜欢自己的吧!亦萱想。
南塘县衙,当年的官老爷如今跪在堂下,早已褪了一身官府,亦萱仔细瞧了许久,依稀能从那慈善的眉目中认出他来。
“你可认罪?”
华生的声音冷冷地传进耳里,亦萱不禁轻蹙了眉,这般的他,她还是头一次见。
“罪民甘愿伏法!”
那天,亦萱遇见了她,遇见了星宿仙君,她一袭素衣,亦萱一眼就认出了她。亦萱转身瞧向那监斩台上的华生,他失神地瞧着那地上三尺鲜红,这一世,他亲手斩了与那人的因缘。
勾栏院,识香楼,一卷竹席,一帘娟纱,那人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亦萱暗暗苦笑,这一世,星宿仙君该是恨他的,亲父被斩,生母悬梁,她本是衣食无忧的深闺姑娘,却被充入贱籍,这都出自他手。
华生去世的消息传到林州,亦萱瞧着那病榻上的女子咳出了一抹红,浸透了手中的纱绢。
亦萱瞧着她唤来婢女,嘱那婢女将一个箱子送到了夏府。
兴是回光返照,半年未下床的她,竟起了身,亦萱瞧着她从枕下拿出一条白绫,她兀自瞧着手中白绫发了一会儿怔,便笑了。
夏府,瞧着眼前熟悉容颜,亦萱想起了自家兄长,不知兄长可知,这一世的度朔山主和东海之主会有这般的因缘际会,若是知晓了,依着自家兄长那脾性,当真会放任他们有这般的命格遭遇么!怕是不会的。
南塘荷岸,棺椁入土前,亦萱禁不住又想起星宿仙君,她命人送到夏府的小箱之中放着一尊牌位,那牌位上刻着的是这一世她的名字,铃铛,而这牌位现今伴着华生一起埋于黄土,这也算得上是死同穴了吧!
这一世,亦萱想,她再无留恋之事,再无留恋之人了,只她离开的那刻,她似是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般的翩翩模样,绝华风采,除了自家兄长,怕是也没谁了。
原来,于情之一字,就算是九重天上战无不胜的谪神仙尊也这般的不能自已。
幽冥地府,三途河畔的彼岸花丛之中,亦萱又遇见了他。
“亦萱,我寻不到她了……”
亦萱望着他,听他又道:“三世积怨,怨憎会苦……”沐溪扯了嘴角,苦笑了下,“她是再不愿见我了!”
果然,亦萱与他,做了三世恩爱夫妻,相携终老。
“沐溪……”
亦萱唤住了他,端过他手中的忘魂汤,微微笑道:“每一次都是我瞧着你离去,这一次,你便瞧着我去罢!”
说罢,仰首饮尽了碗中汤水。
轮回几世,她再不能自欺欺人了,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星宿仙君这般避着,她要的,定是实实在在的心甘情愿,而不是那虚虚假假的水花镜月。
“沐溪相信轮回么?”
百花园中,云萱刚拾掇妥了花圃,瞧着眼前争艳百花,开口问道。
沐溪沉吟许久,点头道:“兴是信的。”
云萱微愣了愣,徐徐笑道:“近日,我时常做几个梦,梦境真实,倒让我觉着那也许便是我的前世了。”
“哦?”沐溪挑眉,“都梦了什么?”
云萱与他讲了牡丹公主与易安,讲了温雪与唐瑾,讲了铃铛与华生,还有茉莉与夏公子。
沐溪听罢,略皱了眉心,“都是个神伤故事!”
云萱轻点下颔,“也不知怎的就梦见了这般的事!”
翌日,云萱便发了病,在婚典之上。
“云家姑娘此生与花结缘,若是姑爷能收集百花故事汇集成谱以做赞裱,云家姑娘这病便能好了。”
亦萱后来时常会想,那时为何自己便发了病,思来想去,不禁莞尔,怕是沐溪听了那三世的事,纵使记不得,也定是触了沐溪的心痛之处,这一世,沐溪不会让自己与星宿仙君错过的,亦萱知道。
“阿瑶,这一世,哪怕只有这一世,别再避着他了,在你知道了那些事之后,别再避着他了……”
他到底是怕了。
亦萱回到仙府的那天,忍不住去了星宿阁,乾坤镜中亦萱遥望了下界的二人许久。
“你倒是个机灵鬼儿,还知道偷偷去瞅瞅命格,若不然,我们还不知阿瑶与沐溪已错过了三世,若是连这最后一世也错过了,那他们便真的是错过了。”
“夏姜……”
“嗯?”
“是有人度梦与我,提醒我去瞧那命格的。”
“哦?本仙君倒是不知这三界还有谁有这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