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没有想到,陛下会亲自给她赐下退婚的圣旨。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本料定,这婚事是必然要退的。
解决了林朝这个麻烦,她正好有借口向太夫人和侯夫人请求去护国寺山脚下的青云庵堂修行一段时间。
出于怜悯,这请求一定会被答应。
而之后嘛,她就像一条入海的蛟龙,可以自由自在地畅游了!
小花不停在耳边赞叹,“我一直以为三老爷心里除了那些书,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没想到他心里还有小姐!”
她啧啧几声,“小姐,三老爷拼死请求陛下赐下退婚的圣旨,一片丹心全是为了你啊,他真是个好父亲!简直感人肺腑!”
圆月不停点头,“听说云姨娘晓得了此事,气得半死,撕碎了好些扇子呢!”
她冷哼一声,“云姨娘真是自不量力,三老爷心里最重要的人当然是小姐和七少爷了,父亲为了女儿所作的努力,应该感动才是啊,怎么能生气呢!”
小花点点头,“外头的人都很震惊,说咱们老爷不显山不露水,居然得了陛下的青眼,能说动陛下为小姐出头。”
她挺了挺胸,“哼,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小看了咱们家老爷的能耐!”
薛琬摆了摆手,“好啦,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
她低声叹口气,“父亲这次换得这道旨意,一定费了很多功夫。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要为了他加倍努力才是。”
陛下性情凉薄,又尤其喜好虚名。
所以,是绝不会没有任何好处,只凭对臣子的怜悯之心,就给她下个退婚的旨意的。
前世她就知道,陛下的那些所谓的传世名作,基本上都是出自父亲的润笔。
可即便如此,一旦父亲被扯上了襄阳王的案子,陛下也半分旧情也不念,斩钉截铁地给父亲判了一个斩立决。
甚至连查一查问一问都没有。
可见,君王的喜好是多么地反复无常,又是多么地虚无缥缈。
倚仗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啊!
薛琬想了想,对着小花说道,“你去见一见侯夫人。就说我心情郁结,茶饭不思,在家里待着不舒坦,想去护国寺山下的青云庵小住几日散散心,问问侯夫人是否允准?”
她顿了顿,“侯夫人看我恐怕有些不顺眼,你且和她多说说我的惨状,说得越可怜越好。”
一盏茶后,小花笑嘻嘻地回来,“小姐,还是你料事如神!我把你说得都惨到吐血了,侯夫人终于应允了。”
她顿了顿,“不过,侯夫人说,五日之后,镇国公夫人要开生辰宴,你得和她一块儿去。”
也就是说,顶多容许小姐在青云庵浪四日。
薛琬笑笑,“足够了。”
临出发前,薛琬想去见一见父亲。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就很少能再见到父亲了。
父亲经常宿在国子监,打着钻研学问的名义不回家。
刚开始,她还以为他是在躲着云姨娘。
但是时间长了,也有点回过味来,或许父亲也在躲着她。
至于为什么,她猜,多半是因为她长得和母亲有着七八分相像的面容吧!父亲将幼弟送到江南读书,恐怕也是不愿意触景伤情。
否则,皇城的书院到底哪里不好了,非要将孩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
想清楚了这一点,薛琬便也就释然了,没有事她是不会去叨扰父亲的,以免他见着她想到了亡妻,徒增伤感罢了。
但这一回,父亲为了她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她还是想当面对他说一声谢谢。
没想到,还是吃了闭门羹。
云姨娘一脸气愤地站在薛三老爷的书房门口,“不在,老爷不在家。昨晚回来了一会会,就换了件衣裳,又去了国子监,说是编修任务紧,要连夜赶工。”
她瞅了眼薛琬,心里真是皱成了草纸。
“不是要去青云庵吗?走吧走吧,都走吧,这三房没有一人搭理我才好!”
薛琬不和云姨娘计较,笑着对她说,“姨娘若是闲着无聊,倒是可以去找太夫人说说话啊。”
她顿了顿,“听说太夫人最近喜食甜食,成日里都想着要吃桂花酿和莲子甜羹。”
说罢,她告了退。
只剩下云姨娘在那怔怔地发呆,“咦,她这是什么意思?叫我去巴结太夫人吗?”
薛琬得了侯夫人的话,领着小花和圆月并几个手脚勤快的嬷嬷一并出了门。
照例叫管车的老伙计去租了两辆车,一辆给嬷嬷们坐,一辆自己坐。
上车的时候,她的眼睛弯成了新月,“又是你。”
她笑眯眯地问,“说吧,这次是怎么知道我又要用车的?”
苏十一将满脸的胡虬撕掉,改扮成右脸长了一颗大痣的丑男,却还是瞒不过薛琬的眼睛。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上的黑痣,“我用你留下的药粉妆扮了一下,到底还是技艺微末,叫你一眼就看穿了。”
看来,除了赶车,还得再精修一门易容的手艺了。
赶车倒是容易学,可易容却要看师傅肯不肯教了……
苏十一看了薛琬一眼,笑笑说,“今早陛下退婚的旨意下来,我猜你肯定会忍不住找这个当借口出门。”
他抬起缰绳,“去哪?”
薛琬看了眼圆月,“先送个人去青云庵。”
圆月好奇地望着苏十一的背影,眼睛里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