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
“老师,”顾离仰头看他,眼中是执拗与遮掩不住的慌乱,“我也不是自小就在宫里的,您带着我吧。”
国师看着顾离,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就噎在了喉间,他恍惚想起,当初捡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还不到他的腰间,一转眼已经能到他的下巴了。
当时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我什么苦都能吃。”
顾离母亲走后父亲另娶,继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一腔真情”跟了他父亲,可是到底是大小姐,怎么能忍受得了他这个正妻留下的“杂种”。期间的种种欺辱,开始父亲还会管管,等大小姐娶了妻,也就视而不见,甚至会埋怨他不懂事。
后来……后来有一天,父亲说要带他出去,给他换了新衣服,还买了糖葫芦,他很开心,就好像当初温柔慈爱的父亲又回来了。
父亲问他想不想吃龙须糕,让他乖乖待在原地,不要乱跑。
然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国师见到他的时候,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一年时间,顾离因为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样貌也就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整个人如同一只幼狼,警觉而危险,他腰间别着一块被磨地锋利的石头,在抢酒楼的泔水时,会像一头小狼一样扑上去,若是谁与他夺,那石头刀就会压上谁的脖子。
……
“老师?老师……”
国师回过神来,看着顾离眼中的慌乱,想着当初小孩在原地从正午站到深夜,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情,一股自责就笼了上来。
但是他依旧将自己顾虑许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小离,你不必担心皇上对你的态度如何,不出一月,紫微星就要易主了。”
顾离浑身一震,“什么?!”
他本能地想摇头,但是这是老师所观,绝不可能有假。
“冉苍他野心勃勃,甚至妄想练就神功成就千古一帝,怎么可能会让位?而且太子为人柔和……不对、莫非是五皇子?还是四皇子!”
顾离混乱不已,甚至直呼了冉苍的名讳,他怎样想都想不出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
“难道是冉苍之前的病没好?还是圣手毒医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国师看着顾离混乱的样子,将窗户关了,轻声道。
“是太子。”
“什么?!”
看着顾离不可置信的表情,国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反而是最可能的。”
太子为人温和、文采斐然、排兵布阵皆有章程,可惜心肠太软,又体弱多病。至今朝廷上还有不站队在太子这边的朝臣,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两个缺点。
太子是个温柔的人,可是心肠太软,若是在平民之家或是江湖之上,绝对是能聚拢人心的大哥、大侠,可是这时在皇宫,有些事并不仅仅是为人温和就好的。
这样的人,有可能会……篡位吗?
可这是老师的说的,那就只有可能是真的。
国师再没有说什么,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好事,他只是说:“等太子继位,未必不会重用于你。”
不等顾离说话,国师又自嘲似的,笑着道:“毕竟,我的学生,他敢用的不多。”
“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的表情让他心里一紧,他手上也跟着紧了紧,发觉不对,等低头才发现老师的衣服已经被攥地一团糟,他连忙拉了拉布料,试图将衣袖抚平,然而显然没有什么用处。
“老师……”顾离苦着脸看向国师,国师忍俊不禁,原本令他难受沉郁的事情,也能像聊天一样说出来。
“你今天不是问小泽去哪里了吗?他随着皇上出去了。”
“临行前赐姓为冉。”
“赐姓……?”顾离如同被雷劈中,僵直了身子,“是冉苍逼的吗?”
他们这些学生应该都跟着老师姓顾啊。
顾离只觉嗓音干涩,可是也自知问的是绝对不可能。
不想被赐姓,冉苍还能逼他不成?
可是、可是……
小泽刚来的时候,小泽平时、他、明明老师那么看重、他怎么能?!
顾离越想越是愤怒难过,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身子微微颤动。
他以为师门就是他的家,他以为他又有了兄弟的。
“小离。”
好像是一声叹息,国师摸了摸他的后颈,平时温暖的手指有些凉。
“没关系,不怪他。”
世人都知道江湖有隐门,精通机关阵法,奇门八卦,可是鲜有人知,隐门分两系,一系在江湖,于山水之间感悟自然万物,解机关,破阵法,暗保皇室免于贼人来往;一系在朝廷,明辅皇帝治理国家,精通天文地理,使穹国躲过不知多少天灾地难。
江湖与朝廷本就密不可分,只是冉苍之前做的事情太绝,使江湖与朝廷势不两立。
然而还不到撕破脸的地步,隐门就成了朝廷与江湖之间唯一的纽带,隐门天文一系依旧在朝廷里,只是隐门机关一系却除了检修宫中的机关之外,很少来往。
后来冉苍从各地招揽奇人异事,能工巧匠,于是机关一系也渐渐不去检修了。
所以剩下的,只有国师。
所以国师对皇上可以不拜,大臣多以为皇上礼贤下士,与国师关系极佳,其实两人之间并不能完全算是君臣。
然而历任国师都是隐门中人这件事,冉苍起初是不知道的。这件事只有历任皇帝知道,但是冉苍篡了位。
当少年国师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