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闻点头应了一声嗯,却不着急去,笑着问道:“刚刚在谈些什么,那么起劲?”他本不是什么闲聊的人,但顽疾初愈,难免欣喜,一时忘记自己所负担的种种,忽然想与人多说说话。
魏远书感受到这个搭档的好状态,也是开心,笑着回道:“韦肃可是很佩服你啊,老时。”时若闻笑着望向韦肃道:“哦?韦肃,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做捕快?这可不是什么安稳的活儿。”
韦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慢慢道:“为了锄强扶弱,维护正义。”这话讲出来,韦肃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太过空泛,更像是个口号,但这确实是他心中所想。时若闻看着这个清秀的小伙子,想到自己这个年纪也在做捕快,只是没有像他这样,韦肃仍旧像个大孩子,他年近及冠,但脸上却有些尚未褪去的稚气,这种稚气与稚嫩,往往是人最后的理想光芒。
时若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带着一丝怀念道:“莫要觉得不好意思,若是这些话都不能说,那这世道也忒烂了。”
韦肃好奇心倒是颇重,试探着问道:“那时捕头你呢?”
时若闻咧开嘴笑了笑,说道:“我最初也只是混口饭,在海州做捕头,和你一样,是从十五州大选中被选中的。”
所谓十五州大选,是从全国十道,十五个州的巡捕司分部中挑选精英,进入长安巡捕司任职,这制度自巡捕司初创之日起就有了,是为了补充人才,所谓十五州并无固定,是由皇上决定,三年一改。
魏远书颇为自嘲地笑了笑,道:“还是我方便,顶着我爹的名头,好办事。”时若闻摇摇头,颇为严肃地说道:“你才能其实出众,就是有些懒散,要改改。”魏远书一听这个头都大了,忙道:“不是谈你吗,哎老时,你去西域赴职那些年,中原知道的人不多,我听些西域客商说你是西域的‘格里安’,还有人给你立了像,这我可想听听。”
所谓赴职,实际只是贬谪而已,当年长安城里的大乱,被遮掩的十分完美,故而这些年轻一些的,就只知道时若闻是临危受命,远赴西域维护秩序的前辈,哪里知道那是一场不该发生的变迁。
时若闻并不说破,现实意义上,他也的确是去那儿做捕快的。他顺着魏远书的话,平静道:“‘格里安’这个称呼,是从极西之地传来的,若是翻译过来,也就是守护者一类的意思。西域往来客商,有一些是从极西之地远道而来,或贸易,或探险,但西域一带凶险万分,匪盗往往成群占据道路要点,劫掠过往,杀人无数,其中又有江湖上所谓的‘漠鬼’宋午,‘十三连城’韩君度等,这些人或为中原武林不容,或去往西域有所图谋。西域是律法难以通达之地,故而这些人行事乖张邪恶,犯下大案无数。”
韦肃自小也听过西域,那里漫天风沙,烈日灼烧每一寸土地,水源重于黄金,但西域的故事却不多听。时若闻继续道:“所谓守护,其实也只是尽职尽责。我赴西域都护府任职的第十二年,赵渊圭来了西域。”
赵渊圭实则是武林数十年前一桩祸事的始作俑者,韦肃与魏远书当时虽是孩童,但也算是亲历过那事。赵渊圭为江湖名门“春风渡”的弟子,所谓春风渡,是江湖中一个隐世宗门,往往渔樵江渚之上,不过问世事,门中弟子皆是文武双全的人物,所谓春风渡,即是宗门名字,也是江湖赞誉,有词道: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赵渊圭身处其间,本也是翩翩公子,却某一日性情大变,设计残杀同门,春风渡上血染江,而后意欲一统武林,作出许多恶事,被当时的几个江湖豪侠偶然撞破,拼死打伤,逃出关外。
此事是江湖公知,故而时若闻并未多加介绍,继续道:“赵渊圭此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可谓十恶不赦,但其智谋无双卓绝,实在是我所见过的,最为阴毒的。他施计收服诸多强盗,后来野心太大,想要从西域的商路上攫取财富,积累实力,都护府拦在他面前,让他不得如愿,他于是要刺杀都护府的都护,也就是如今当朝兵部侍郎,郑朔大人。”
这个魏远书倒是熟悉,韦肃却不太清楚了,魏远书笑着解释道:“郑朔大人可是兵部的大人物,你若是有机会会见到的,早年管理西域都护府,皇上还很器重他。”
时若闻顿了顿,继续道:“郑大人为官果敢,我是很敬佩的。从得知赵渊圭逃入西域的时候,我就直觉他要再犯大事,后来果然接连传出几个大盗枭首的消息,还都是盘踞一方的恶匪,我预感乌垒城有难,就设下局,却只杀了他一个替身。”
“后来他使毒计,绑了西边来的客商几百号人,其中还有几国特使。我去解救,却中了计,死了诸多兄弟,被捉到他的藏身之处。他不知我体内寒气,给我服下寒魄散,要我替他杀郑大人。我当时体内寒气已经积攒不少,却还没到发作,这一昧寒魄散,引得寒气失控,我因祸得福,拼的伤重,锤碎了他的天灵盖,报了仇。此事实则极为侥幸,我害的一众捕快死在大漠,却阴差阳错杀了罪魁祸首,引以为耻,再不提起这事,若非你们问起,我也不会多讲。”
时若闻语气平淡,即使是讲起自己中计,也只不过是顿了顿,但韦肃隐约瞧见时若闻的手颤抖了一下。魏远书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