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文顺唱完之后,面带笑意的看着两个徒弟,一言不发。
邢天毕竟学的时间长了,虽说还不能完全听懂,但是大致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但是余小刚就完全听不懂了,昆曲他之前是听说过的,据说在过去,赶考的举子听昆曲都要带着康熙字典等一系列的“工具书”去听昆曲。
一句唱词四个典故,这玩意儿可不是认识几个字就能听懂的。
余小刚愣愣的看着邢文顺,半天才说:
“师父,内个,的确挺好听的,但是就是没听懂唱的啥意思。”
邢文顺还没说话,邢天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指着余小刚说:
“小师弟,你还差的远呢,慢慢学吧,多看点儿书,别整天就知道弄那些庸俗的东西。”
余小刚撇撇嘴,不屑的看着她说:
“师姐,你是看过这些唱?”
他特意把“师姐”两个字咬的很重,邢天的脸当时就红了。
不是因为他这句“师姐”,而是因为他蒙对了,的确是因为看过,所以她才能勉强听懂。
她刚想反驳,邢文顺却先说话了:
“好了,你们两个谁也别说谁了,都跟我进来。”
说着他就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邢天狠狠的瞪了余小刚一眼,转身扭着小腰,跟着邢文顺进了屋子。
余小刚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跟了进不错,还特意泡了一壶茶给两个徒弟喝。
余小刚看着茶杯里色泽鲜艳的茶汤,有些疑惑的问邢文顺:
“师父,您有这么好的茶,干啥总是喝高碎?”
邢文顺在椅子上坐下,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长长的叹了口气:
“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跟你们说过,今天高兴,就和你们说说吧,这些事情总不能带到棺材里面去。”
邢天面色一急,皱着眉头说:
“师父!您乱说什么啊?您还年轻呢!”
邢文顺“哈哈”一笑,看着邢天反问道:
“哦?年轻?那你说说,师父今年多大年纪?”
“这……”
邢天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余小刚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俩,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邢天就是邢文顺的女儿,但是后来才知道邢天其实是个孤儿,七八年前在老家流浪的时候被到邢文顺遇到,带回了北清。
但是这么多年了,她连邢文顺到底多大年纪都弄不清,这就有些扯淡了。
邢文顺喝了一口自己的高碎,微微的低下头,声音低沉的开始了一段讲述。
他的第一句话,就把余小刚二人给镇住了。
“我现在,差一个月零五天,就六十六岁了,六十六年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痛苦中度过的。”
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的生日和年纪,之前邢天也曾经问过,但是都被他给搪塞过去了。
师父不愿意说,邢天这个当徒弟的也不敢没完没了的问。
但是邢文顺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五十出头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如今他这么一说,余小刚二人还真没办法不感到惊讶。
接着,他给两个徒弟讲述了一段压在心里不知道多久了的往事。
原来,他早在三十多年以前,嗓子就毁了,不是疾病也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造成的。
那个人是他的师兄,两个人原本关系相当好,而他这样做的目的,竟然是出于嫉妒!
余小刚虽然一直都很爱听相声,但是对于相声界的一些规矩和内幕,却完全没有什么了解。
更加想不到就是说个相声而已,这么就弄的和江湖恩仇录似的?
邢文顺用最简洁的语言把大致的事情经过跟两个徒弟说了一遍。
其实剧情算的上狗血,无非就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小师弟,在很短的时间内超越了自己的师兄,并且在之后的几年里逐渐有了很大的名气,师兄气不过,处处刁难,最终红了眼,下毒毁了师弟的嗓子。
这种故事在刘天一看来是完全不应该发生在相声这个圈子里面,要是在梨园里面倒是还情有可原,毕竟相声这个行业在有史以来就没有打到过能与京剧相提并论的高度。
而且在古代,一个京剧名角儿的价值堪比如今的娱乐圈一线红星,有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儿也不足为奇。
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在相声这个行业当中,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理解。
余小刚在记忆中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够符合邢文顺经历的人。
他早就知道“邢文顺”这个三个字并不是师父的真名,这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不过余小刚一直都没有在意这件事情,现在邢文顺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余小刚才隐隐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师父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多问。
两个人静静的听邢文顺讲完了自己故事一般的经历,不免有些唏嘘。
想想要是换了自己,还真就没有那样的魄力在那样的打击中挺过来。
邢文顺在说完这件事情之后,情绪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来,看着他落寞的样子,余小刚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
这个师父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对自己的确算的上是无微不至。
即便是在这个相声已经没落的年代,拜师学艺也是很有讲究的。
但是邢文顺从来都没给自己订过任何关于回报的规矩,就连那份“合同”上面写明的艺满之后为师父效力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