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到了。”
顾长亭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苏寒山闻声后掀起车帘,视线里一座宏伟繁华的巨城缓缓向着自己靠近。
苏寒山眼里流露出复杂之色:“这便是天都!”
从大梁城启程,补天教众各地道殿负责轮替接手沿途安危开始,苏唐国境一直行了一个多月四十余日,再没有遭遇任何刺杀,一路风平浪静,总算在这冬至时分安安稳稳抵达帝国皇城。
……
北风初厉,天高云阔。
野草萧索的平原。
补天教众护卫的车队里,苏寒山望着越来越近的天都,此刻的心情有几分期许,也有几分激动。
这里有他血浓于水的至亲,有他的父皇,有他同父同母却素未谋面的哥哥苏云禅,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这是他的故乡,他将会在此落地生根。而南朝十五年的经历,则真的成为了过往,再回首,已不知何年何月何时。
他忽觉落寞。
想起桃花山寺里的师父空空和尚,想起国寺里许多的大和尚小和尚,想起一个多月仍旧下落不明的黄裳儿秦舞阳……苏寒山不由抚摸着身旁的画匣子。
太子爷李天下用肩膀蹭了蹭苏寒山:“到家了,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楚南诏打趣说道:“或许是近乡情更怯。”
背棋盘发间插着杨柳枝儿的黄梅老头伸了伸懒腰:“既然到了天都,老夫也该下车松松筋骨了。”
苏寒山有些不舍:“前辈,您要走吗?”
黄梅老头说道:“怎么,你很想我走吗?老夫一路鞍前马后当打手,从离开青草池塘整个瘦了一圈,半点儿好处没捞着,你就要赶老夫走?你个小没良心的……”
苏寒山与李天下相视而笑。
黄梅老头又道:“放心吧。至少在补回来身体之前,你就算赶老夫走,老夫也不会走。只是瞧着甲子年难得故地重游,去见一见都城里几个没死的老朋友。你先入城,老夫溜达完后,自会找到你。”
说完便下了马车。
楚南诏也起身说道:“我也在此处下车吧。再有三个月,明年开春就是苏唐道门招生,我会在城中寻个去处留下来凑个热闹。宫里若待得闷了些,就来找我。”
苏寒山冲着楚南诏抱了抱拳:“一定。”
马车里只剩李天下,苏寒山诧异地望了望南朝太子爷:“你呢?”
李天下抱剑说道:“本太子代表李氏南朝出访苏唐,总不至于连宫门也不让进吧?”
苏寒山说道:“不至于!我看你还是随我一道入宫。天都不比姑苏城,可不是每个人都当你是南朝太子爷敬重,至少在皇宫里,不会少了你的待遇。若依着你的性子胡闯,在城中指不定又跟那位公子哥较上劲,惹了一身祸事。”
李天下笑道:“怎么,本太子爷罩了你十五年,如今在这儿天都,九皇子就不能护着李天下三个月?”
苏寒山叹了声气。
李天下说道:“还是黄梅前辈说得对。”
苏寒山疑惑:“什么?”
“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
苏唐帝国九皇子久居南朝,也偶有禅名传来苏唐。尤其是在三月前李天下主持的佛衣大会上答禅,更是大放异彩广为流传。
因此许多苏唐百姓于民间给这位生长在南朝的小皇子暗中取了个禅子的绰号,可见其受众程度。
如今九皇子苏寒山抵达天都的消息不胫而走,无论城中百姓还是那些整日只知吟诗斗酒闲来无事寻花问柳的公子哥,亦或是名门闺秀与诸多道门弟子,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苏寒山真容,早已在经由城门入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夹道欢迎等候多时。
其中不乏大人物。
车队入皇城。
当城门士兵瞧见一阵补天教众与数十名精骑护送着的马车路过时,纷纷肃然起敬。一道道目光随着车队缓缓行驶而移动,勾着眼睛,不愿移开片刻,企图从那北风偶尔掀起的车帘下捕捉到一抹九皇子容貌。
为了满足苏唐百姓的好奇,南朝太子爷李天下索性掀起了车帘,热情地朝着干净的青石街道两旁挥手。
当然,他主要挤眉弄眼的对象,还是那些楼阁上远离人群的妙龄女子:“看来本太子爷还挺受欢迎。”
苏寒山笑了笑,也透过车帘看着前方主动让开大道的许多百姓。
看着一张张可爱的脸庞,心里微暖。
这些,都是他的子民。
……
马车外,秋塘刀不离身的顾长亭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回想着大梁城外针对九皇子的三百里杀局,仍旧是心有余悸。
如今算是圆满交差,他也不用整天绷着神经,小心翼翼谨慎无比了。
不过想想今后的处境与立场,置身苏唐的权利中心,许多烦心事无可避免又涌上眉头。
他看了看另一旁的师兄杨须眉一眼。
霸枪杨须眉,双眼凝视着前方,目不转睛。他笔直的身影就如同背后那杆霸枪一样,宁折不弯。
顾长亭叹了声气。
一直以师兄为榜样的他离开天策府之后投军,想着能向师兄那样,做个两耳不闻朝堂事,一心只为戍边疆,无愧于天地君主的大丈夫。可到现在才发觉,他还是只模仿了师兄的形,永远模仿不了师兄的意,做个真正纯粹的沙场男儿。
身为顾家人,身为顾惜刀的侄儿,这或许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路。
……
街道前方传来阵阵铁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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