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语气情绪上差了些许。

柳秀成听着这番信息量极大的对话,神色平静如故,只是到了那一番有关女子处境的地方,才忽地变色。

待得羊奴说完,她默然良久,方怅然赞道:“天降顾南思,以作天下女子之脊梁也。”

这天下的名利本就是有数的,男人自己争权夺利尤嫌不够,哪里愿意原本身居其下的女子跃然而上,加入原本就足够的激烈的斗争中。但太.祖用无数反抗者的鲜血为女子铺就了一条登天的道,为此她甚至想要放弃才智出众的独子,立外甥女孝文皇后为储,也要再出一个女帝为天下女子正名。虽然因其遇刺身逝,未能竟功,但由此足见她的意志。孝文皇后继太.祖之志,毕生致力于提高女子权利,但比之再出一个女帝的情景,仍是差了许多。时运弄人之处在于,孝文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个男嗣,而她寄以厚望的长孙女却在她去后被逐北疆。再到如今官家这代,他仅有的两个孩子又都是男嗣。如此累加,自太.祖之后,已有三代未出女帝,且下一代也不会有女帝。虽然这些男帝没有阻碍的女官的推行,但他们的性别却给了下面的官员为难女官的底气。

一干官员为难女官倒不是说他们身上还留着前朝的迂腐,觉得女子卑弱无能云云,三代移风,五代易俗,他们生在如今的环境中,早就承认了女子能力不差男子。也正因为这批女官能力出众,他们才更要忌讳,有人想往上爬,就有人要被踩下去,相较男人,女人岂不是更容易踩?性别这么大的缺陷摆在这。而他们也更愿意踩女人。人类天生好结党连群,排除异己,异性相较同性绝对是更大的异己。

梁国公府大娘子秦景穆,公府出身,父亲高居相公之位,母亲为孝宗爱女,堂堂郡主之尊,文科二甲进士,入朝为官,依旧受了无数明里暗里的刁难,才升到如今的位置。比她出身更低但比她爬得更高的顾乔吃的苦,遭的罪只会比她多得多。

倘若是在前朝,女人养尊处优地留在后院,受着男人的供养,只着眼育子与争宠,那女人反而不会觉得自己有多难,毕竟千百年来,女人不都这样过来的。但到了本朝,女人走出了后院,去做官、经商、打仗……去做种种以前只有男人能做的事情时,她们才恍然:原来比之男人,我们是这么的难啊!

柳秀成少时名满长安,如木秀于林,堆出于岸,众人羡之敬之,亦摧之湍之,其中攻击的最多的依旧是性别。现在的柳秀成能视这等声音为蝇嘶狗吠,但当年那个恃才而傲的少女却定下心思要做出一番不逊太.祖和孝文皇后的事业。虽然后来因着诸多缘故,她没有照着计划在仕途上有所成就,虽在其他地方也有成绩,比对着顾乔这样的人物,她依旧有几分惭愧。

——这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大抵是天底下有能力又自负能力的女子的通病。

羊奴虽是早慧,但到底年幼,被护在父母羽翼下,不曾体验过男女之差,之前偷听那一番话,虽为其气势所震,到底无法生出多少共鸣来。只懵懵懂懂地看着母亲脸上的怅然,用娇嫩的脸蛋蹭了蹭她的手,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母亲。

柳秀成回过神,抚着女儿的头,叹道:“待你长大,你便知道……”停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不,你合该不知道才好。”

羊奴一脸不解。

柳秀成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好了,刚刚不是在说那位雍王殿下有哪处让羊奴看上了,竟然都对他改观了?”

羊奴并未细究母亲隐去的话,弯着眼答道:“他很欺负啊!”待在水里上下不能时那种青白交加的脸色真是精彩绝伦。

“……”柳秀成自入京后,有关雍王的形容听了一耳朵,有说他天资聪颖的,有说他秉性顽劣的,连他那承自母亲的出色容貌都有人称道,但……好欺负?还真是第一回听。

柳秀成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还真是……独具慧眼啊!” 亏的尉迟珏怎么肯能放过她,立刻抓住她的腰带,想要拦她。


状态提示:第24章 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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