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斐皱起眉头,凝视着抗言直辩的云窈,忖道:“莫非这丫头也看上了沈怀照?啊哟不好,她是皇上看中的女子,此刻竟这般公然为别的男子辩护,这……这可……”
小皇帝眯起双眼,似喜非喜,似怨非怨:“窈儿,两年多了,这是你第一次同朕说话。”
云窈脸色寂静得像独坐廊下看花;“皇上威严,臣女不敢放肆多言。”
小皇帝叹了口气:“从前你只叫我的名字阑启。”
云窈语气更平淡了:“那是从前臣女年纪小,言行不合规矩,还请皇上恕罪。”
沐嫣又惊又喜地望着她,虽不知她为何会出言相助,但她的话显然对皇上极有分量,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欢悦,冲她一笑。
小皇帝略一沉吟,道:“沈卿,你可有话辩驳?”
沈昀冷冷地道:“不是我说话狂妄,沈昀若要杀人,何须用剑?”
徐世子急忙帮腔:“正是,别说林阁老全然不会武功,纵是江湖上的高手,要挡沈公子一击,那也难得很。”
云窈朗声道:“臣女不但相信沈公子的武功,更相信他的为人,请皇上三思。”
云窈的话果然对皇上很有杀伤力,小皇帝顿时有些神不守舍,喃喃道:“你们说得有理,沈卿,倘若当真不是你刺杀国丈,那么一个月之内,你要找出真正的凶手来,以慰国丈的在天之灵。”
这话说的,分明已是给他台阶下。
林阁老的尸身停在雍禧宫里,沈昀去看了最后一眼,摸了摸父亲的脸,没说话,凝神盯着他胸前的剑伤看了半晌。
林皇后也来瞧了父亲,脸上仍维持着皇后的端庄,眼里含着一汪泪,滚滚地淌在林阁老的衣服上。沐嫣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美丽而端庄的表面下,未必能有多坚强。
苏斐眨着眼睛,打量云窈,手里的折扇收了又开,开了又收。
云窈终于被他看得不耐烦,一跺脚:“苏斐,你怎么一直瞧着我?本姑娘可一直都把你当哥,对你没半点儿想法。”
苏斐摇着扇子,放了心:“没错,还是咱们家刁蛮的窈丫头。”
一行人逶迤出宫,因有琴渺醒了,兄妹俩两两相望,好比转世后的梁祝重逢,兵部尚书的家里这两日正乱作一团,应苏小侯爷之邀,众人回苏府坐定。
沐嫣柔声道:“怀照,你刚才可看出了些什么没有?”
沈昀冷声道:“伤口深而窄,剑刃薄如白纸,却能一剑致命,杀我父亲的是个武功不错的高手。”
苏斐转着眼珠子,眉头紧皱:“无缘无故的,谁会想害死林阁老呢?”
徐世子一拍大腿:“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林阁老劳苦功高,得罪了哪家幕后的权臣?”
程屏弄清了宫里的故事,磕着瓜子儿补充道:“我瞧林老爷虽然年纪大了,但生得实在好,也或许是哪家小姐想给他当续弦夫人却不得,因爱生恨,雇凶伤人。”
徐世子和程屏想象力极其丰富,顷刻间编了数出爱恨情仇的大戏,有他俩帮倒忙,破案的推理毫无进展。
到了吃饭的时候,丫鬟摆上一桌上好的酒菜来,沐嫣知道沈昀不想动筷,抢着夹了些精致的菜肴放在他碗里,柔声劝道:“怀照,你尝一些,好不好。”
沈昀不忍拂逆她的心意,吃了小半碗饭,程屏本来捧着碗吃得兴高采烈,没心没肺,但见了沐嫣难得一见的温柔情状,心里忽然老大不是滋味,饭量顿减,只吃了四五盘菜意思意思。
苏小侯爷虽然声称对沐嫣一见钟情,矢志不移,倒不曾影响胃口,夹菜时颇有兴趣,还对厨子的手艺来了几句点评。
当晚沈昀潜入宫里,想找到为自己领路的那个宫女,苏斐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说那宫女有没有可能是真凶,沈昀否决道:“不可能,她脚步凝滞,呼吸粗重,没练过上乘武功。”
苏斐笑道:“说到武功一途,还是怀照了得。”
小侯爷近来越发谦虚。
沐嫣定要同去,沈昀只得答应,幸而她打架虽不算一流,轻功倒颇拿得出手,腾跃飞掠之际,勉强能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在皇宫里一路东转西绕,一个个宫殿搜寻过去,找了大半夜,才找完南边的宫殿,全无那宫女踪迹,绕到东边时,正撞到小皇帝在殿里喝闷酒。
两人趴在屋顶的琉璃瓦上,透过缝隙向下观望。
小皇帝喝了杯酒,愁苦上了心头,长叹:“她今日同朕说了五句话,朕每个字都记得,唉,臣女,臣女!从前你打骂朕的时候,从来都是无所顾忌的,何曾自称什么臣女?窈儿,你现在便这么讨厌朕么?”
顿了一顿,愤然得险些捶胸顿足:“今日她好不容易同朕说一回话,全是在维护沈怀照,叫朕十分恼火。朕当然知道不是沈怀照杀的国丈爷,可是……可是她为什么那么向着他?难道就为那姓沈的生得一副好皮囊?她上一次维护朕,还是因为朕摔碎了父皇的碾玉狮子。”
永琮侍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小皇帝干脆捧起酒坛来,咕嘟嘟地直喝,喝完了一抹嘴,感叹得十分凄凉:“窈儿,窈儿,要朕如何待你,你才知道朕的心?窈儿,窈儿,朕要你做朕的皇后,母后不许,非朕负心。”
瞧小皇帝不出,这颗痴情种子已经出了土发了芽,开出了一朵朵痴情花。
沐嫣被他这出戏逗得撑不住,腮帮子一阵阵地发酸,低声笑道:“可惜云姑娘没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