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低沉道:“有何事须得现在说?”
那侍女依旧俯首,声音诚恳:“将军莫怪,我家娘子既然相邀,必然是有要事,还请将军体谅。”
赵豫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还跟着两名副将和几名近卫,如果就这样拂了韩知琴的面子而去,未免有些太过难看。
他下马,吩咐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跟着那侍女,两人消失在街道一旁的巷口处。
走了一段路,进入一个封闭的巷子,地上铺设着厚重石板,两侧墙垣之上缠绕着枯败的藤蔓。
不远处站着一个娇小女子,披着淡粉花鸟纹披风,风有些凉,她不时来回走动着取暖。
韩知琴听见脚步声,侧头望向来人,眼里一喜,几步上前道:“三哥,你让知琴好等!”
赵豫戈身上还披着寒冷的铁甲,他眉上带了风霜,问道:“天还冷着,你怎一个人在此处?”
“有何事大可到都护府寻我,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和愿公商量。”
赵豫戈眼里的关心,让她心头一暖。
她一双水眸灵动,睫毛扑闪扑闪,嘴唇一瘪,撒娇似的抱怨道:“谁说我没去?我去寻过三哥几次,你都不在府中,只好出此下策,在路旁命筠儿将你拦下带到这儿来,我才能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韩敬玄本是肃王旧部,多年协同征战,驰骋沙场,情同兄弟。正因如此,韩将军待年少的赵豫戈很是不同,时刻将他带在身边保护教导,在战场上亦是形影不离。从十四岁开始,每逢太平无战事的时日,赵豫戈时常出入韩府,和韩敬玄的两个儿子同食同寝,切磋武艺,三人关系亲密,几乎无话不谈,顺势结成了异姓兄弟,他年龄最小,排在第三。
这也就是为什么韩知琴会唤他三哥之由。
赵豫戈觉得韩知琴这件事做的不妥,未出阁的女子,在路旁将他拦下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她看成亲妹,更是不准她如此行事,他无奈道:“三哥不日就要动身回长安,军营里许多事情要料理,忙得分身乏术,长时间不在府中,你要是有事可直接告知愿公。”
“至于路旁拦人,此事可一不可二,你记住了?”
韩知琴听他最后一句语气严厉,低头望着要回长安,那知琴日后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豫戈沉默,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韩知琴抬头,眼圈微红,迈步上前扯住赵豫戈的手臂:“三哥,父亲临终前,你说你会保我一世无虞,如今你却要背弃誓言了吗?我知道,你要回长安和那个徐娘子定亲对不对?那我呢?我怎么办?”
赵豫戈沉声开口:“如今边境安定,敦煌也是个安全之地,我回了长安,你若需助力,也可以给我来信,只要是我力能及之事,我绝无二话。”
他低头直视于她:“至于徐四娘,你要唤她三嫂。”
韩知琴面庞霎时雪白,终于说出心中堆积已久的话。
望着他冷峻的面容:“不,三哥,我不信,我至今未嫁,为的就是等你,你说突厥不定无以家为,可如今突厥和大梁议和了,你也卸任回长安,为何却背信弃义,对我不管不顾?”
她从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认定她会成为他的妻。他继父亲之后做了都护将军,她便认定她会成为都护府的女主人。
而那个不知道从何处蹦出来的徐氏,她可曾了解他的半点过往?
赵豫戈面色铁青,他素来知道韩娘子的脾气,实乃娇纵太过。
她的长姐韩照颜此前也和愿公提过将妹妹许配给他,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回绝了,原因无它,光是他内心负疚这一条,便足以让他寝食难安。韩家一门忠烈,父子三人皆马革裹尸,所闻之人无不敬仰叹服。
韩将军对他有大恩,他知自己对韩知琴无意,怎可耽误其锦绣年华?
她当得起一个真心爱护她之人,而那个人,绝不会是自己。
他一字一顿开口道:“知琴,我当你是我亲妹,万事都可替你挡着,可唯有此事,已说过数次,恕我不能相从。你我从未有婚约在身,何来我背信弃义一说?”
韩知琴呆愣当场,上方传来一阵叹息,待她回神看去,那个男子已经伴着足音离去。
一旁的侍女筠儿上前将她的披风拢好:“娘子,将军已经走了…”
筠儿满眼怜惜:“娘子,我们回吧?”
那僵立的女子却恍若未闻,久久凝视巷口的方向,许久,才慢慢哭了出来,瘫软在侍女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