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
这个声音和记忆里的很像,在徐云期听来,恍若九天之外的梵音。
可这话语所传达出来的意思,以及这声音里自带的疏离之感,却给了徐云期当头一棒,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抬起一只手用力揉了揉自己沾满泪水的眼睫,睁大眼睛仔细想看清楚对面之人的面容,他站在散发着昏黄暖光的一排排花灯之前,光线将他整个人衬得似真似幻。
她定定地望着那张皎洁的脸,与晏昔有几分相似,可…也就是几分而已,与其说是面容相似,不如说眼前之人的周身气度与晏昔有着相同之处。
徐云期面上一片惨白,心里更是如洒了满地寒霜一般,寒入骨髓。
纵使她再不愿意相信,她的意念也在告诉她,这个人,不是晏昔。
徐云期将自己的手从那人的温热手心里抽了出来,面如死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慢慢地拖着身子,脚步散乱。
自己刚刚真是魔怔了,徐云期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同时还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寂寥之感,在她的周身侵袭肆虐,不放过她躯体的每一处脉络。
好像自己一个人被扔在了茫茫荒野,寻不到任何出路。
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丝恐惧,自己,会不会再也找不到晏昔了?
沈植清还站在原地,刚刚的那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的思绪还有些乱,抬眼看那个似男似女的少年一个瘦削的背影,在人群里慢慢隐去,然后就再也寻不到了。
沈植清蹙眉:“莫非…我与他在意的人,很像?”
这样一个念头出来,沈植清瞬间就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了,被人缠着潺潺细语地诉情衷自然是受用无比,但被人误当成另一个人的滋味,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不过,看那少年泪眼朦胧的凄惨样子,不知道他是遇上什么事了,那个和自己相像的人,一定是他极为看重的人吧。
沈家郎君的小随从定苍身量不高,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两只眼睛十分机灵,他眨了眨眼,他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戏了,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
“乖乖…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小郎君呢,亏得他还生的一副好皮相,郎君,按我说啊,您姿容太盛,出门就该提防着点儿,以后少不得还碰见这种人呢…”
“这人真是便宜,抹完了眼泪就拍拍屁股走的一干二净,切!”
定苍摇头晃脑,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完还啧了啧嘴,看来长得太好看也不是处处都好,还要时不时提防路边随意蹿出来的怪异之人,忍着让他抱住你的衣袖哭哭啼啼的…
沈植清睨了定苍一眼,神色颇有几分无奈,这厮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马行空,口无遮拦…
“无妨,看他的样子,也是个可怜之人,不必介怀。”
“既买罢了花灯,这就回府去吧。”回去晚了,九娘该是等着急了,她闹着要花灯都有好几日了,今日给她捎回来了,估计会喜得眉开眼笑。
他有一女,今年三岁稚龄,家里人唤作九娘。
刚刚还表情疏离淡漠的一张脸上,唇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略带宠溺之色。
*****
星河和徐云期正聊着闲天,一抬头就发现自家娘子发疯似地跑出去了,只一瞬就融入了川流的人群里。
她被吓了一跳,跟着一路从馄饨摊子上寻上来,也没有找到人,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要是四娘子丢了…她简直是不敢想。
六神无主之际,她看到徐云期一个人缓步往来时的方向走着,神色茫然,还有几分失魂落魄之感。
星河大喜,急忙冲上去拉住徐云期,扯着她的袖子道:“四娘子,你跑到哪儿去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碰到什么歹人了。”她气喘吁吁,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徐云期看这小丫头好像是被吓得不轻,一张银盘圆脸煞白,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没事,刚刚看走了眼,以为是个熟人,就追上去了。”她略一停顿,又道。
“这天光也渐晚了,我们打道回吧。”
星河脸上还有几分疑惑,熟人?为何看到熟人娘子会这样一副失落的模样?看她眼圈红红的,好似还哭过。
又听到小娘子说可以准备回去了,一颗悬了一整天的心安定了下来,也没顾得上疑问,急忙点头,两人沿着来路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夜色渐浓,长安城的灯火依然不绝,身外的热闹无法驱散徐云期心里的凄冷,她和星河一步一步地走着,十分专心,仿似要把鞋印刻在这道路上。
两人一时无话。
回到来时的街道上,星河发现走在前面的四娘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处摊位的不远处,也不上前,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四娘子,你可是看中什么物件了?可要我去帮你问问?”
徐云期没应声,轻轻摇了摇头,她走上前,星河也跟着往前去了,这时星河才发现这个摊子就是先前来的路上,那个发生过争执,引得众人围观的摊位。
那先前发生的闹剧的主人公大胡子胡商看见一位玉面锦衣小郎君带着随从走了过来,连忙站起来招呼。
徐云期低头随意地看了看摊位上的玉器和一些小玩意,状似无意般,和胡商店家随意攀谈了几句,这胡商白天起争执的时候说,经常与商队一起外出行商,还对西域之行所要经过的路线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