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在深渊里已经许久了,身子飘飘沉沉的,像是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阿暮突然觉着腰间一紧,多了束缚,微微睁开眼睛,却一眼瞧见了苏壑的脸。她若是能开口说话,定会告诉苏壑,他束在她腰间的手腕有些太重了,她还有伤口呢,虽然她此时已经不觉得怎么疼了。
原来苏壑不是童千戏文里的谪仙人,他是一只水鬼。
“秦暮!”
有人在大声唤她的名字,她胸口沉闷,脑子昏沉,想来是发烧了,想多睡会儿,这人却总不予她安宁,一声比一声唤得急促。
“秦暮!”那人唤着她,声音有些颤。这人不是苏壑,她从来没见过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她不应,那人竟直接拿起拳头来砸她的胸口!
“咳咳!”阿暮像是突然被人从背后推出深渊,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睁眼便瞧见苏壑正紧紧地盯着她,面上的那碗水像是被打翻了似的,她从未见过苏壑如此紧张。
“你醒了就好。”苏壑说着,将她拥进怀里。
阿暮的脸贴着苏壑被水浸透了皱皱巴巴的前襟,悄悄地揉了揉胸口,能不醒么?这胸口都快被砸平了。这么蜷着身子,她腰间的伤口似乎要裂开了,不大舒服,她才想开口,却发现脑袋被苏壑束在怀里,动弹不得。阿暮叹了一口气,苏壑像是被冷着了,身子有些抖,她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了。
待阿暮终于回过神来,才想起来方才自己是从崔彩莹手里边捡回了一条命,这下才觉着后怕,轻轻拍着胸口。
“怎么?哪里受伤了?”苏壑许是察觉出阿暮的小动作,忙拉着她的身子仔细瞧。
“没事。”她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被吓着了吧?
阿暮抬眼望了望四周,这里只有一个烛台点着,四周黑漆漆的,外边还围着铁栏杆。这里像是...湖底下那间暗牢啊,还是囚禁云姨娘的那间屋子。
“你怎么在这里?”阿暮问。
苏壑闻声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阿暮被他瞧得有些心虚,崔彩莹还说苏壑待谁都好呢,这苏壑就没怎么给过她好脸色。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苏壑沉声问。
阿暮这下也来气了,一时间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我想救云姨娘出来,可是没有谁能帮我,你整天叫我不准出去不准出去,可是云姨娘她撑不住了!”语末,阿暮抖了哭腔,为了止住眼眶里的那阵酸涩,她垂下头来,真是再不想理会苏壑了。
屋子里的光有些暗,气氛更显得沉闷。
“是我对不住你。”沉默须臾,苏壑开口说。
阿暮有些怔愣,抬起头来,却见苏壑朝她笑了笑,道:“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是信我,就听我的话,再等一等。”
苏壑话里有些无奈,阿暮听出来了,只是她等得起,云姨娘等不起了。
“写那纸婚书,我是真心的,只是...只是...”
阿暮静静地等着苏壑没有说完的话,奈何苏壑连连说了两个“只是”,后面的话似乎再难以开口了。
“云荷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苏壑说。
苏壑扶着阿暮的腰,阿暮腰上的伤口开始发作,她觉得疼了,不知道方才是不是失了太多血,她现在觉着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虽是要晕过去。
阿暮在苏壑的搀扶下爬上阶梯,上边就是红木床底下的暗门了,不知道芳信见着她这副样子会不会吓一跳。阿暮想了想,这芳信的主子是苏壑,大约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见得多了。
“家主不在么?”
阿暮顿住,是崔彩莹的声音。腰间的束缚紧了一紧,阿暮想回头告诉苏壑腰上有伤口,很疼,谁知刚一回头就被苏壑揽在怀里。
“回大少奶奶话,家主今天早上出去了,还没回来呢。”芳信答道。
“呵,”崔彩莹冷笑一声,“家主不在?那姓秦的也不在么?”
“奴婢不知道大少奶奶在说什么,这是家主的卧房,怎么会有旁人?”芳信说得从容,一点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来人,开门!”
“这是家主的卧房,大少奶奶若要硬闯,实在不合规矩。”芳信说着,仍旧是方才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慌乱。
“大胆刁婢!哪里来的规矩?你知道什么规矩...”
前头崔彩莹还在闹腾,阿暮突然听见苏壑问:“还撑得住么?”
阿暮点点头:“撑得住。”就是这衣衫尽湿,贴着身子不大舒服,偏偏苏壑还搂得进。后面这番话阿暮自然是不敢说出口,见着苏壑十分关切的样子,阿暮想了想,还是没挣扎。
“我扶你上去。”苏壑说着,掀开了暗门。
阿暮上次从暗室里出来便是走的这道暗门,虽然现在气力有些不济,但有苏壑撑着,她还是勉强爬了上去。
阿暮刚从床底下钻出来,便听见前边崔彩莹大声命令道:“开门!”
屋子里霎时就冲进来十几号人,眼睁睁地瞧着苏壑跟着阿暮从床底下钻出来。
阿暮手撑着床榻才勉强站起身来,一抬眼就见着崔彩莹面色不善地看着苏壑。
“家主救下秦家后人,巡抚大人知晓么?”崔彩莹冷声问道。
苏壑并未回答,伸手来将阿暮扶到一旁小榻上,拿披风来裹住阿暮的身,这才转过来对着崔彩莹道:“这是苏家,哪里有秦家后人?”
“妾身一向以家主马首是瞻,没想到家主竟为着儿女私情不顾苏家大业!”崔彩莹的声音很是尖利,阿暮瞧见她说话时微微发抖,约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