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光团于速降中飞速缩小暗淡,一息间便由十丈之巨化作一粒星点,下滑的严松亦随之潜没于墨色之中,身形完全消失在他目中。一股冽风自渊底倒灌而上,他直觉五脏生寒,浑身由内而外凉了个通透,见严松下落速度比起方才快了几倍,不禁暗骂这厮急躁奸滑。想到偌大空间只剩他一个活人的气息,心底突兀地生出一抹恐惧不详之意,急忙紧拽铁索向着下方疾速远去的光点追了上去。一来严松所言颇有几分道理,天下从来没有百分之百全无危厄之事,若不能亲眼目睹濯魂幽兰的真实存在,即便将消息送回慕城他人只怕也是疑胜于信,彼时是奖是惩还未可知。二来他虽然实力稍弱,玄力修为尚在玄丹境,但他能够在四千里的广阔慕土之内成为身份地位仅次于季芒的慕城军副统领,倚仗的绝非运气,也是见过尸山血海之人,严松敢于以身犯险,他莫非还不如严松不成?一时间邀功的心理终究占了上风。耳旁呼呼生风,匆忙间途中踏断了好几株来不及辨别便倏然消匿的花树,他下滑一阵,俯见流火石的银光复在眼前不断放大,仿佛生根在岩石中一般纹丝不动,甚至连光漪都不再有一丝颤抖,不禁心中诧异,这厮方才加快速度分明是想捷足先登,独占功劳,竟然会好心驻足等待自己?片刻间滑落至流火石之侧,两方流火石交相辉映,莹芒流转,方圆二十丈的山壁被照得炽明雪亮,石隙砂砾历历在目,无所遁形。扭头望去,只见流火石卡在一株白桑曲折的枝叶之间,手臂粗细的乌黑铁索垂吊一旁,擦着光滑的岩石表面左右小幅度摇摆晃动,前端仍旧保持着环结活扣之状,原本固定其中以免失足坠崖的严松却已踪影全无。周岳更为讶异惊诧,移动流火石环顾四周,只见白桑之下是一整面照不到边缘的宽阔石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凹凸着力之点,此地岩石又远比别处坚硬,即便以严松玄海境的实力也无法撕开岩石挖出落脚之处,想要徒手攀爬而下绝无可能,何况光秃秃的岩石不见任何拳掌印痕。下方极深处已不再是一片茫茫漆黑,隐隐可见紫白缤纷、色彩绚烂的光斑,似是并非山腹上看到的那般死寂。唯有靠近铁索环口处有一滩黏液正沿着岩面缓缓淌落,热气袅袅,被火石银芒照得一片酱黑,不知是何物。无处可落脚藏身,却不见严松的形迹,他心中隐隐不妙,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难不成这厮一失足摔下渊底了?拽住铁索的左臂用力,荡向一旁严松使用过的那条玄铁链,一把将其牢牢攥住,将身形转移了过去,仔细察看辨别那团粘稠液体,然而不看便罢,这一看之下,顿时骇得手脚酥软,险些连铁索都拿捏不住。腥臭扑鼻,那浓稠粘液不再是方才侧光所见到的酱黑,而是森然刺目的猩红之色,却是一滩尚未干涸凝结的鲜血。鲜血尚有热量余温,可见喷溅在岩石上不久,除去消失在此地的严松,这血迹的主人他实在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难不成这短短片刻之间严松便已遭不测?心中寒意凛冽,眉额沁出了黄豆大小的冷汗,回首朝下方纵声呐喊,回声层层激荡,飘然杳逝,然而除去鼓卷呼号的渊风,再无其它音讯应答。断定严松已是凶多吉少,生还之望微乎其微,顿觉周围黑暗中潜伏着无数只肉眼无法目睹的凶兽,正悄然等待着他松懈的一刻便要发动致命一击,上方山树上滴落的冷露仿佛口中的垂涎,下方渊底朦胧的瑰芒仿佛瞳孔的凶光。周岳浑身一颤,只恐似严松一般死得糊涂冤枉,无人问津,不禁退意勃发,连拽铁索,便要激发上方洞渊外的貔貅玄铁柱的机关,反转铁柱吞进锁链,将他倒提而回正当他惶惶欲逃之际,下方忽地传来一道嗡鸣之声,仿佛有人窃窃私语,又仿佛是有人在怅然叹息。耳廓一动,惊疑不定,低头俯瞰,只道是严松命硬,在向自己呼救。神经陡然抽紧,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了耳尖,生怕听漏了一个音节。嗡鸣声来势极快,几息间便炸响在距离周岳不足十丈的距离,一抹青光划出一条细如小指的弧线疾掠而来,卷起的劲风重锤一般朝他背部狠狠拍砸过来。周岳惊恐怪叫,寒毛直炸,脊梁上顿时冷汗淋漓,脚尖急忙点在岩面上,借力弹起摇晃身躯,侧身避让。尽管由于速度太快他未曾看清青光是何物,但距离甚近,他却已然辨出那道嗡鸣哪里是有人呼救,分明是超高频率的振翅之声,只是那振翅之声与严松的嗓音极为相似,仿佛在模仿严松言语,混淆耳听!“噗嗤!”他堪堪腾身而起,青光径直扎入了光滑如镜的石壁之中,那倾他之力都轰不下一块碎石的岩壁被射出了一方半尺方圆的深坑,粉尘浓重如霾,直往他肺腑中钻去,呛得周岳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剧咳不止,险些背过气去。他如今的实力还达不到仅靠玄力就能完全维持生机不必呼吸的境界,一旦咽肺滞堵,气息不转,距离身死也就不过咫尺了。“咻!”那青光射进岩石之后转向而回,毫发无伤,来势不减,远超铁索回弹之速,再度朝悬在半空的他头颅扑来。而此次他无从着力,却是再也躲避不过。此时,头顶铁索哗哗,声若激流,一道幽虹携着劲风自上方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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