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才发生了雪灾的事,但上元节的灯会,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或者说,这个时候,正需要这样正面的热闹,将那些不好的消息都压下去,看起来国泰民安,和乐融融。
虽然不免有粉饰的意味,但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若是当真人心惶惶难以安定,恐怕朝堂上下就更难安心了。所以在这件事上,倒是难得的统一了意见。
大秦是有宵禁的,但是按照惯例,京师从初八日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七,整整十日不禁业,官府和城中富户会在各处悬挂彩灯,搭建灯山,供百姓们游赏。余者天下州城则是放灯三日。
这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夜晚,火树银花,通宵达旦,对于防火和安保自然是一项十分重大的考验。毕竟街上游人如织,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酿成大事故。——历年的记载之中,出现的踩踏等事故并不少。
尤其如今城中还住着一批灾民,且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人心并不很稳,那些怀有各种目的的人,自然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要将这元宵灯会办好。
这些虽然与越罗没什么关系,但她最近也的确比较忙。这样的节庆,宫中自然也有庆典。
——事实上,生活在宫中这些人,尤其是女子,上至后妃下至宫女,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工作、也是最难得的点缀,便是各种各样的节日庆典了。除了习俗流传下来的各种节日之外,还有各人的生日,能将一年的日子都排得满满当当,也算是让大家都有事可做。
不过这些事都是有定例的,越罗只需要过目一下各种安排,做到心中有数即可,倒也不算繁难。
按照旧例,这一晚皇帝照例要带着文武百官登上宫墙,与民同乐。从前李定宸年纪小,这样的活动一向是不出席的,都是指定王先生代为出面。
但今年,大概是有了罪己诏的事,急于挽回帝王的声誉,加上小皇帝年纪也打了,因而这一项也安排在了他的日程之中。
两宫太后和越罗,则带着女眷们在宫中自行赏灯。因如今宫中住着的都是先帝嫔妃,如今升了辈分,又都是孀居之人,不宜大肆燕乐,因此按照两宫的意思,只是众人聚在一起用了晚宴,而后在后园之中赏了半个时辰的灯,便散了。
不过她们走了,却并不代表这园子就安静了。
今日在宫中侍奉的宫人内侍们,除了需要当值的那部分之外,都可以两两一组在园中游玩,不禁时辰。宫内悬挂的彩灯种类繁多、做工精美,其中一部分还做成了灯谜,猜中者即可获得灯盏作为奖赏,所以没有了主子们压制,这里反而更热闹了。
越罗知道自己若是留下,所有人都不能安心玩耍,因此虽然对这些热闹颇有兴致,但也早早退了席。
回到长安宫,她便将其他人都打发下去了。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日子,自己身边也没什么事需要照看,就索性放他们去松快一番。
所以李定宸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宫殿。
这几年皇权旁落,皇家自然也不好过度奢华,因此宫中尚行节俭,不用的宫殿房屋,都不掌灯。所以此刻,只有越罗平日里起居的侧殿亮着灯光。
李定宸见状,眼珠一转,便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帝王出行,自然有仪仗开路,虽然他们已经尽力收敛,但那么一群人的脚步声毕竟不小,所以李定宸进屋时,越罗已经从暖炕上起来了。
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人按了回去,“既然躺着,又费这个事起来做什么?”
“礼不可废。”越罗道。但口中虽然这么说,她却没站起来再次行礼的打算。倒是察觉到李定宸握着自己双臂的手掌冰凉,便皱眉问,“陛下这一路是走过来的?怎么浑身冰凉?”
“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挂着的宫灯甚好,所以就下来走了一段。”李定宸道,“朕身强体健,皇后不必惊慌。”
但皇后还是倒了一杯热茶,看着他喝下去,又把人塞进暖炕上,捂好被子,这才放心。
李定宸炕几上搁着一本翻开的书,显然自己过来之前越罗正在看,便伸手拿了过来,翻了几页,却发现根本不懂,只好问,“皇后在看的这是什么?”
“账本。”越罗道。
“怎么想着看这个?”
“陛下莫小瞧了它,我才入宫不久,许多事情都不甚分明,只能依着旧例办事了。但长此以往容易生出事故,多看账本,也就能慢慢理出头绪了。”越罗道。
“账本还能看出这些来?”李定宸倒是来了兴致。
越罗见他感兴趣,便仔细的分说了一番,还翻开手中这本账本,一一对照细节,为他讲解。这种说法深入浅出,李定宸很快就听进去了。等越罗大略说完,他沉思片刻,才叹道,“不想小小账本之中,还藏着如此多的玄机。”
“陛下若是感兴趣,往后得空了我再给你讲。”越罗道。
李定宸摆了摆手,“朕又看不到户部的账簿,便是知道了也没有用。”
“陛下说笑了。”越罗闻言,坐直了身体看着他,“您是一国之君,这些事本来就该有旁人代劳,不需要亲自过问。但这些东西,学了却绝不会没用。陛下虽然看不到账本,却能看到奏折。学了这些,许多东西才能心中有数。”
“那也是回头再说。”李定宸坐了这一会儿,已是“静极思动”,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