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郁正因为手术伤口发炎，留院观察已经两天。艾果立志要做好弟妹，很懂事地陪着戚郁良去医院看哥哥。
秋爽宜人，车里放着一首《丑八怪》，气氛自在无碍的。
艾果心情跟天气一样好，手指在腿上跟着节奏敲。所以戚郁良开口提陈婶儿的事时，她竟恍若惊魂。
“就算是你让她滑倒的，可你是孕妇，谁要你救？”
戚郁良开着车，不是开玩笑，是严正地诘问。
已是十月，天凉水冷，穿着棉衫下水，也亏得艾果水性好。
如若不是，便是一尸两命。
想想真后怕。
艾果明白自家丈夫擅长秋后算账，难怪昨晚对她闷闷的，又把陈婶给辞了，原来是知道了事情原委。
艾果殷殷解释：“老公，你是不知道，当时多紧急啊，章叔和工人都在院儿角那边，我也不敢想别的，就一条，反正，人不能死在咱们戚家！”
“咱们戚家”四个大字，让男人心头一热。
遂又想起一茬，艾果继续道：“还有，郁良，你要是没心思管，我就来给底下人立个规矩！以后咱们家，谁也不许大手大脚铺张浪费。不缺钱是一回事，节约不节约是一回事……”
戚郁良挑眉。
立身有道，持家有方，他原来不知道，自己娶了个宝。
艾果掰着指头接着说：“再有就是，智道刘家的小女儿，没事儿上咱们家串门子的那个，咱得跟戚家上下全都嘱咐好了，谁也不许让她进门，刘家不将她管束好，咱们见一次撵一次。”
踏马的，刘家人居然骗自家闺女说：“你老公忙，把你留在娘家将养，你想见他了，抬脚到戚家就能见。”
屁！
这是负责任的监护人该说的话么？有病不治，胡乱引导，坑了自家闺女不说，还弄得她家戚郁良没法儿做人！
听艾果的小嘴喋喋不休，戚郁良嘴角渐渐有笑意浮现。竟深深觉得，艾果这个当家主母的威严，行将竖立起来。
刚刚，戚郁良还因为艾果舍命救人的危险举动气闷，现在竟是挥之不去的轻松愉悦。转头看她，小眼神儿恨恨的，瞳里尽是杀伐之色，看得他哑然失笑。
手机响起来，戚郁良就着这好心情，随手按了接听键。
“阿良，你结了婚，连知会我们一声都做不到么？”
劈面而来的，竟然是继母的责问。远隔重洋，猝不及防，在戚郁良刚刚见到一丝幸福的光亮时，像一张巨大灰幕兜头覆下。
艾果听得一抖，因为戚郁良的回答声冷得直掉冰碴：“梅姨，我没有这个义务。”
免提开着，艾果听得一清二楚，那头的“梅姨”，是戚郁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
戚郁良将车载蓝牙关了，语音切换，艾果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了。戚郁良表情平静，目光中却锁着痛，将车缓缓驶入医院停车坪。
四周除了静，只有戚郁良握着手机，冷漠地倾听，脸色和车窗内沉沉的色调融为一体，如荒芜的灵魂。
真是她老公，连生气都那么沉稳。艾果知道戚郁良接这通电话，有心避着她，便乖觉地推门下去了。
“梅姨，抱歉，我到地方了。”
戚郁良终于挂了电话，只是原本幽暗如深潭的黑眸，变死水一般的颜色。
父子如仇家，亲情似□□。他既结婚，此刻，何必来找存在感？
戚郁良心底一片冰冷，走到楼梯拐角处，突然蹿出一个暖哄哄的小女人，一下子把他抱住了。
若不是戚郁良身量高，能被她带滚下楼去。
“郁良——”艾果在背后低低地喊他。
“嗯？”
“以后你的心事，我负责听……”
秋日暖阳之下，背后的女人声声切切，拼尽全身力气抱紧他。
艾果虽不是孔武有力，可戚郁良知道，她霸道又大胆的，能量大得惊人。
在遇见艾果之前，戚郁良不知道生命是五味的。她哭的时候像酸橘浸泡，娓娓浅笑时是蜜桃的甜，撒谎编瞎话是小尖椒的辣……
只有她，像他麻木腐朽生命中一剂解药，像他压抑窒闷生活中的一点清新空气。
救命的空气。
“好不好？”背后的小女人被自己的举动感动到了，“从今往后，郁良，你的幸福，我来保证……”
她的起誓太炫目，戚郁良感觉自己在沦陷。
“果儿？”
“嗯？”
“果儿……”胸口涨得发疼，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唤着她的名字，“果儿……”
他用手拢住她紧扣的一双小手，包裹住她，有一股陌生暖热的潮水在两人之间涌动。
“戚郁良！”
忽闻一声呼唤从身后砸进来，把沉浸在柔暖气氛中的夫妇俩人惊醒。
是顾惜月站在哥哥的病房门口，连名带姓地叫他。
艾果心中一抖，环抱住戚郁良的手松了松。跟自己老公表白被人撞见，有点心虚，可当着丈夫旧爱的面，劲敌当前，强撑着脸，又不好撒手，心底说不出的万千滋味。
戚郁良没有应顾惜月，一双黑眸沉沉，转身拉住艾果的手，朝病房走。他的手握得很紧，紧到令人诧异。艾果抬眼看他，只见他双唇紧抿，眼望前方，带着她朝前走，不容她退缩。
……
艾果奇怪，都入秋了，自己怎么还怀着春呢？
戚郁良不过是拿过床头的杯子喝水，竟也把她看得肾上腺和唾液腺急速分泌，那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像诗经里“瞻彼淇奥，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