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内,黛玉彻夜未眠,早上起身时,几个丫头看了她的这副倦容,都纷纷摇头叹息。紫鹃忽然眼珠一转,伏在黛玉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黛玉听了,叹息道:“好吧,今儿我也实在没有精力应付那些,索性就依你一次。”说罢,又躺回榻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贾母因着今日要来客人,遂早早地起来准备了,没想到黛玉的丫头一大早来回说黛玉身子不适,今儿不能来陪客了,不觉心中恼火,冷笑着对鸳鸯道:“林丫头如今也不乖了,我昨儿才吩咐她今儿打扮得漂亮些过来陪客,她这会子却说自个儿身子不适,这不是明摆着下我这老太婆的面子吗”
鸳鸯很久没听见贾母说这样的狠话,心中着实吓得不轻,忙宽慰道:“老太太别急,林姑娘才打庵里回来,想是舟车劳顿累着了,我一会儿就回明琏二爷请王大夫来,替老太太过去瞧瞧。”
贾母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道:“这里里里外外要张罗,哪里离得了你还是让琥珀去一趟吧。”说完,唤过琥珀,吩咐道,“你去叫琏儿请王大夫去潇湘馆,你也一并去瞧瞧林丫头什么病症,若是严重呢,就让她好好养病;若是不碍呢,就让她赶紧洗漱过来,我这里还有重要的客人要她作陪呢”说完,摆摆手让琥珀去了。
主子们的弯弯绕绕,贾母从不隐瞒鸳鸯,甚至多与她商议,可琥珀却没有这个资格,因此得了这个差事也是一脸忐忑,忙忙地回了贾琏去请王大夫,而后率先去了潇湘馆。
潇湘馆内,黛玉一身寝衣仍旧躺在榻上,眼下乌青隐隐可见,脸色也确是有些憔悴无光。琥珀先是给黛玉行了礼,又客气了几句,黛玉皆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等到贾琏带着大夫来时,琥珀忙退避一旁。
王大夫一直为黛玉配药,倒也不太在意,贾琏便只把紫鹃叫来问黛玉的症状原由。紫鹃红着眼圈儿回道:“我家姑娘在庵里为老太太祈福时,就曾得过一场大病,先是发了几日热症,后来又添了咳嗽,断断续续十几日才见好转。后又接着府里,路上劳累过度,回来又一直不得将养,这才撑不住又病倒的。”
王大夫点头,又问了问黛玉具体的症状,知道黛玉此次并未发热,只是咳嗽不断,夜里屡次惊梦,后就难以成眠,胃中犯酸,不思饮食后,捋着胡子笑道:“无妨,不过就是心思郁结引起的失眠心悸,只需吃几副药调理一下便可好转,只是要叮嘱姑娘万事要以身子为重,不可多思多虑,方能保身子康健。”说完,洋洋洒洒写了一个方子递给贾琏,便由贾琏引着出府去了。
这边大夫一走,琥珀便上前安慰道:“姑娘别怕,大夫说了姑娘身子不打紧,只须吃几副药调养着就是了。如今已到巳时老太太那边的贵客怕是已经来了,姑娘是不是提前准备一下”
黛玉还未接话,紫鹃先急了,忍不住埋怨道:“琥珀姐姐,你好狠的心你没瞧着姑娘病得浑身无力吗,哪里还能去陪客呢还是劳烦姐姐回去跟老太太回明吧,请她老人家谅解,紫鹃替姑娘多谢姐姐了”说着,果然要给琥珀行礼。
琥珀哪里敢受这个礼,忙侧身躲了,然后一脸为难道:“紫鹃,不是我狠心,是老太太那边特意叮嘱过的,说今儿这贵客十分重要,万不可得罪,府里的女主子们,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榻的,一律都得去请安问好,你看这”
紫鹃刚想再哀求,就听床上的黛玉有气无力地吩咐道:“紫鹃,扶我起来洗漱”
“姑娘,您这身子真的不能去”紫鹃急得直跺脚,紧走几步来到榻前就要把黛玉再按回去躺着。
黛玉伸手拂开她的手,勉强道:“不过是去会会客,无妨。”说完,对琥珀笑笑,“难为你了,回去跟老太太说,黛玉马上就过来。”
琥珀一脸尴尬地应了一声,生怕黛玉反悔似的,忙一溜烟跑了。
紫鹃见琥珀走了,这才忍不住埋怨黛玉道:“姑娘,既然打算装病,就要一装到底嘛,您这半途而废的有什么用啊”
黛玉无奈地摇摇头道:“要是换作以往,只要我一说病了,老太太定会亲自来瞧我,更不会让我下地走动。如今真的是人心变了,病了又如何,只要死不了就得爬起来按她的安排一步一步来。好,我认输了,以后再不会愚蠢地用这个招数来躲避了,除非我真的病得爬不起来。”说完,扶了紫鹃一把,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吩咐道,“照老太太的吩咐,打扮得漂亮些,我倒要看看,今儿,来的是什么贵客”
紫鹃老大的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替她细细梳了一个盘桓髻,除零星几朵钿花之外,又斜插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耳边各一只翡翠滴珠耳坠,随着步子微微晃动,无端地凭添了几分柔美。
黛玉很久没有细细梳妆了,这会子瞧着镜子里的自个儿,竟颇有些陌生的感觉。紫鹃在黛玉盛衣裳的箱笼里翻了半天,方找出一件浅紫绣梅花仕女款襦裙,抖开让黛玉瞧:“姑娘,最近没有做新衣裳,暂且穿这件对付一下吧”
黛玉看了一眼,摇头道:“这个太旧了,再找一件吧”
紫鹃无奈,只得放下这件,重新在箱子里翻找,嘴里不满地牢骚道:“听雪雁说,咱们走的这一个月里,二奶奶大张旗鼓地给府里各主子置办新衣裳,单就落下了姑娘。如今姑娘回来了,也没人来知会一声,给姑娘补上”
“别提这些个,没意思”黛玉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