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初宁让司机先回,自己拄着拐杖,悠悠然然地走。北京今儿是个好天,光影不刺眼,恰到好处的明亮,微风一动,好似给万物镶上了一层暖阳的温度。初宁心情顿时亮腾不少,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石膏腿,再用拐杖点点地,别样滋味也蛮有意思的。
她公司里也有和冯家沾亲带故的员工,以防被看出破绽,初宁决定这两日少露面,当然,和最近找茬的乙方斗智斗勇,才是重点。
走到半路,秘书又打来电话:“宁总!您在哪?来公司守您的是一拨人,他们还有一拨在找你!”
话只听到一半,初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目光定在前面路口,三五个人列在那儿,好一个兵分两路,守株待兔。
为首的是信达的一个副总,有过几次业务对接,见着人笑脸相迎:“哟,宁总,真巧啊。”
初宁的表情过渡十分自然,倒真像是偶遇,“呀,太及时了,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
说话之际,人已走近。对方笑答:“既然都碰上了,干脆耐点心,陪我这叔叔伯伯叨叨嗑?”
话里有话,自然心里有数。
两家恩怨说来也简单,在商言商,都想挣钱。这信达集团想往北京发展,人脉欠缺,不知上哪儿认识了个看起来挺靠谱的中介商,论资排辈,初宁年龄的确不大,但走江湖的经验那叫一个盆满钵满,和中介商一唱一和,把初来乍到的信达半哄半诱、稀里糊涂地签了份高价合同。等人后知后觉调查一圈儿回来,啧,不干了。
到手的肥鸭岂能让它飞走?
横起来,初宁经验足,不带怕,耗着呗。
没想到对方还有点路数,躲,是躲不过了,初宁一副好脸色,看着像是顺从的范儿。
对方已经拉开车门,得了,一上车,就是鸿门宴。她先是往前走两步,笑眼望着,其实是留神他们的后头。
从这上去是一条窄道,五十来米就通到繁华内街。
初宁拖着打满石膏的右腿,一拐一拐,一步一步。
突然,“叮铃铃——”
一串清脆车铃声,像是被风送来的意外之客。
黄白相间的风景从后方乱入。亮黄色的山地车,骑它的是穿着一身白色套头衫的人影。
初宁来不及看清他的脸,迅速挥手,声音骤大:“你回来了啊,我等你好久了!”
近了,初宁以极短的时间扫了一面,是个男生,年纪轻,皮肤白,眉间平滑,但两只眼睛瞪成了一串巨大的问号。
他不得不急刹车,滋溜溜的摩擦响声。
初宁拽住他衣摆,搬出一个俗不可耐却行之有效的法子,简明扼要低声道:“我给你一千块钱。”
男生却被她打着石膏的腿吸引,也是个反应机灵的,他挠挠头发,表情讶异:“不是吧,就这么欺负残疾人啊。”
初宁:“……”
他长腿往地上一支,裤脚微微蹭上了些,露出经脉鲜明的脚踝,初宁判定,嗯,没穿秋裤。
“上车!”
初宁动作快,单脚一跳一跳地坐上后座。还没坐稳,单车就飞了出去,惯性使然,她逮紧了他的衣服下摆。但这一把的力气太大,差点把人从单车上拽下去。
“呕——!!”男生嗷呜痛叫:“勒死我的胃了!我要吐了!”
当然,他没忘记自己在好人好事,踩着踏板用力蹬,“怕摔就抓上面点,没事儿,我很快的。”
初宁的手挪了挪,单车却剧烈摆动,他跟通了电的麻绳似的,笑穴大开:“哎!别,别摸胳肢窝,我怕痒——”
初宁无语,她的手根本就没换地方。
这反转,看得信达那拨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急急上车:“追追追。”
破单车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初宁拧头看了眼,转过来时,发现这男孩儿要往小区右边的胡同里窜。
胡同是单向行驶,四个轮子没法进来。
脑瓜子蛮清醒的嘛!初宁抬眸打量了一眼他的背影,骨骼挺拔,是年轻男生特有的澎湃朝气,因为用力骑行,从大腿到腰身,再到肩胛骨,都在流畅颤动。
初宁闻到他衣服上的淡味儿,有点像她们家阿姨洗衣服用的蓝月亮。
心思稍稍劈了个腿,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车速在减慢,而且费劲。
“上坡路,你坐稳了。”
爬上这个坡,才进入胡同。初宁往后一看,车追过来了。
“停下。”
“啊?”
“停车。”
风有点大,“——什么?”
初宁闭声,伸手就往他胳肢窝一戳。单车一阵猛摆,然后“吱”的一声急刹,秒速停车。
男孩儿哭笑不得,双手环着胸,把自己抱得紧紧的,呼呼道:“不要痒我啊,放心,那一千块钱你不用给的。”
初宁已经跳下车,飞快环顾四周,逮准路边围着绿化花草的石墩,走过去,两腿微迈,一口深呼吸——
然后迅速一个高抬腿,把自个儿打着石膏的右脚,由上往下,狠狠劈向石墩。
“哐”的闷响。石膏碎了。
没了这碍事的玩意儿,初宁跑得飞起,长发一漾,在大好天色的衬托下,仿若披了一头彩绸。
“愣着干嘛,跑啊!”
一句话的功夫,人就已经快窜到坡顶。
迎璟看了看那堆碎石膏,再瞧了瞧野如脱缰美马的背影——
震惊了。
初宁两手搭在胸前,她放松的时候,眉眼尤其柔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