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她不往大道上走,有坎就翻,有障就垮,也不顾地势差劣,似乎是一条直线走到底,到最后竟然攀上了有些陡峭的荒山。
“怎么不往附近城镇里走,偏走这荒山野岭的……”辛大露的心里越来越奇怪。
陈步元冷冷回了头,这一个多时辰内,他第一次出了声:“你不是说怕耽搁行程吗?这边翻山越岭直往,远比绕那些城池要快!”
辛大露一时哑然,莫非善老爷讲她扯的由头如实相告,而后他便当了真?只是当真也不该这般,好似生气了一样……
“你是骗那善老爷的,对不?”陈步突然质问了辛大露,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你既然不想做那门亲事,就直言拒之,又有何难?”说到这里,他心内犹如沸火煎油,早已不能忍耐,便转了高声:“我陈步元,甚是厌恶他们撒谎欺瞒,好汉子,心里想甚么就说甚么,来去犹如竹节直竿,甚么都是亮堂堂!”
辛大露叹了口气,他全都说了出来,她反倒宽了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同他解释道:“四公子你不懂,若是凡是都像你这么处置,反倒更是伤人。所谓……”
“不用说那么有得没得!”陈步元似乎将此事看得很重,他绷着脸,冷着眼,认真问道:“我只问你,你可愿意到时候回来,给善老爷做媒?”说到这,他见着辛大露眼中那一分惶恐,两分内疚,突然心底就软了下来,放轻了话:“毕竟你就是谎话,也还是答应了人家……”
若是日后回来的路上,辛大露再同善威做媒,便也算了。
“不会,他这门子亲事,我怎么都会做!”辛大露平日不是头犟牛,最善于为人为己找台阶下,可此刻她不知吃了什么药,却是不肯服软,明言硬气强调道:“绝无可能!”
陈步元眼中一惊,刹那加倍手中的力道,疼得辛大露不由得“啊”了一声。他却丝毫不理会她,将她的皓腕攥得紧紧,好似要掐得骨头碎裂一般。而后又同先前一样,风生水起的往前赶路。
辛大露便也傲了气,他不开口,她也不讲话。他走多快,她就跟得比他更快,有时候差点冲到陈步元前头,到好像是她在拉着他走。每每至此,陈步元便又加快几分速度,赶超回来。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一路赌气。
时间好像同陈步元的步子一样,今儿比往常加倍了速度,辛大露觉得还没走多久,怎么日头就落了山,眼见着天好似浸染水墨一般,一点点的就要黑了。她怕真同陈步元这么拼下去,等会在山上过夜,万一有什么危险,吃亏的还是自己。便决定投降认输,先开了口道:“四公子,天色晚了,你同我还要往山上走吗?”
陈步元还是不答她,继续死命的往山上走。
良久,辛大露再一次启声开口,声音柔柔软软,好似水做的一般,闻者生怜:“四公子,这人烟稀少,寂静无声,好生可怕……”
陈步元不为所动,一言不发依旧直向前行。
又过了良久,辛大露抽手挣扎,无奈陈步元手上力道比铁钳子还大,根本挣不开来。她便拿另一只手去戳他后背,似央求又似抱怨:“陈步元,别走了,你再这么走,等下就真要在这荒山野岭过夜了!我们返回去!陈步元!”
他连听她直呼其名,都不坑声,只是把她往近前一扯,言下之意,乖乖地跟他走!
“陈步元,你不要闷头死走啊!你听我说话啊!”辛大露又憋了片刻,见怎么样他都没反应,他都不肯停,心头的火气越来越大,叫得多了,唤得久了,到后来竟衍变成了小声咒骂:
“陈步元,你这东倒西歪,乱七八糟一大闷锅!你眉毛不是眉毛,是黢黢两条炭,鼻子不是鼻子,是哼哼的犟气孔,嘴巴不是嘴巴,是不响得死木头!”
他不理她,她愈发抱怨不断,自打两人相识后的怨气,全都从嘴里一溜儿的顺出来:“陈步元,你这酵黑面团,鼓胀死鱼眼,双耳招风,满面打褶。呆子他弟,傻笑天尊。说是野山雕,不会飞;说是扒土狗,不能跑。蠢汉子吃面只管往鼻眼儿里塞,懒婆娘啃饼她不扭身。惊风乍起,吹飞一地鸡毛;暴雨陡降,淹死了门前一窝野猫……”
辛大露还在毒舌,就听得前方的密林里突起狂风阵阵,吹得乱树娑娑,木叶如雨般萧萧打下,吓得她赶紧止住了声。
“呼呼——”风还在啸着,辛大露本能的将身子蜷起来,却觉得眼前一热,正是陈步元高大的身躯挡在了自己前面。他松开了辛大露的手腕,伸开双臂好似一对展翼,将她护在身后。
但听得那树丛又动了动,卷起败叶腐草,吹来数股冷飕飕的低风。
而后,犹如霹雳巨响,窜出一只猛兽,星月光辉下细看,吊睛白额,不是老虎还是什么?它逞爪按在地上,张开大口吼了一声“呼”,就要蠢蠢欲动。
辛大露被唬得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发冷,手上发汗。别过来,别过来,虎大爷,您可千万别过来……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身前那人的衣襟,捏一个小角,紧紧拽着。
“呼呼呼——”老虎忽然又咆哮了几声,震得地动山摇。它张牙舞爪,就势猛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陈步元反手抱住她,一齐侧身闪避,想要绕置老虎身后。可这老虎吼了一声,也同时侧身,拿尾巴一扫,将陈步元连带着辛大露扫到,这老虎尾巴看似灵活柔软,打在身上却仿佛铁棒一般,又硬又疼。
“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