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八三年(光和六年)六月的一个清晨,郏下土城上一个身穿赤红色布甲的少年,双手握戈倚在城墙西北角的敌楼上,眯着眼睛朝远处眺望。风吹着,一夜的黑暗云朵都沉到了天边,堆成了堆积压着,太阳挣扎着挣扎着,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从云堆中探出了半个脑袋。这就是我们的主人公廖化廖元俭,此时的廖化刚刚年满十五岁,还未更名,叫做廖淳。
廖淳自幼丧父,因家贫从了军,是郏下驻军中年龄最小的小卒,因此大家都比较照顾他。
“元俭,又在想啥哪?”在一旁扫地的老军问道。
半晌,廖淳转过头来望着老军那慈祥的笑脸道:“想娘。”
“又想你老娘,没出息!”在旁边站岗的二虎抡起手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廖淳的屁股上,廖淳一声怪叫,“啊~~”。引来了周遭的士兵哄堂大笑。
“小兔崽子,出来多久了?”凶巴巴的伍长汪大牛瞟了廖淳一眼。
廖淳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回答:“去~去年冬天来的,大半年了。”
“唔~弟兄们明天就得跟着屈校尉护送那该死的“耗子”(县令姓苏,为人贪婪,平日收刮民膏,克扣军饷,城东门的教书先生曾经吟了一首《硕鼠》骂他,而老百姓们没那么文绉绉故而称其为耗子)去宛县给何老太爷贺寿,你小子他娘就别去了,去了也是累赘,滚回你老娘那里喝奶去吧!”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欢笑,廖淳的小脸顿时涨的红红的。
廖淳家在襄阳中庐的大树江村,那里离郏下南面二百余里,顺浙水南下约三四个时辰的水程。翌日晌午,当其他人带着一车贺礼从北门出发时,廖淳出了西门朝渡源埠头走去,路上想起昨天的事儿。
初八是大将军何进的老爹六十大寿,县令苏协指令由城防内卫护送去贺寿的,这一趟下来也要旬余日子,一路上鞍马舟车也不轻松,汪伍长这么一说,虽然像是在取笑,但还真给了廖淳回家的机会,正如那老军说的,其实汪大牛这人不坏,而且比那专门克扣军饷的贪官苏协好多了,想到这里廖淳露出了傻傻的笑脸。
走到渡源埠头的时候时间还早,离开船还有一会儿工夫。廖淳给了五铢渡钱后坐在船舷上休息,这时后上来一个人,约摸十七八岁模样,六尺余身材,细腰阔膀,身着一习灰白鹤氅,腰间挂着个小葫芦,头系一根黄色丝带,披散着头发,面白如玉,鬓旁簪花,好一个俊朗少年!廖淳暗自赞叹。
少年挑了一处干净的船舷坐下,正好在廖淳对面,于是冲着廖淳微微一笑搭腔道:“这位小军爷怎么称呼?”
廖淳本来就生性外向,再加之对这白衣少年挺有好感,便拱手回答道:“某襄阳中庐人也,姓廖名淳字元俭。先生这生装束想是世外高人,敢问先生高姓?”
白衣少年笑道:“呵呵,高人实不敢当,我本是吴郡一书生,有缘拜于大贤良师门下修习太平治世之术,道号众平……”
没等那少年说完,廖淳已双手抱拳在胸前,拜道:“太平道人济世扶危,久仰久仰!先生这是去何方云游?”
众平道人笑着回拜道:“就去你家乡中庐,后天师尊在城隍开坛施法布学,廖军爷可有空去听家师讲学?”
“好,一定去。我这趟正回家去,有几天可以住,后天一定去拜听大贤良师的教诲。”廖淳欣然答应,就这样一路上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天,甚是投缘。至枣庄地界话别时已日暮西山,众平朝官道去了中庐,廖醇则抄小路回家。
廖淳的家所在的村子叫大树江村,因为村头有条大河经过,而河边又长着一棵参天大槐树,故而得名。隔着一大片空旷的稻田,大老远就能望见村子的标志性“建筑”,然而廖醇此刻已没有了一路上的兴奋。虽然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山的那一边,但夏天天色暗得迟,依然能够清晰的看见身边一大片原本应该是金灿灿的稻田,现在居然杂草丛生,想来是没人侍弄荒芜已久了,而远处的村子黑漆漆不见一星点儿灯光。
廖醇心中疑虑重重,不安越来越大,于是一口气奔到了村口。今晚的村子果然和往常不同,至少和廖淳没离开家哪会儿是不同的。往日里村口的大树下应该聚集着一大帮子人在那里纳凉,老胡头和狗剩他爷爷这会儿应该摆着车、马、炮,狗剩可能这会儿正吸着鼻涕看他的爷爷下棋,他和他爷爷一样,祖孙俩就好这口儿,当然边上肯定也还围着三三四四的那一大帮子人,唧唧喳喳的。观棋不语?啊呸!那是文人的玩意儿,咱们是平头布衣老百姓儿,唧唧喳喳的众乐乐才热闹呢。而自己可能这会儿和泥鳅、二娃子他们还泡在大河里洗澡呢。
然而今天这个时候却静得碜人,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来不急多想,廖淳一阵风似的冲回了家。家里也是一样漆黑一片,从外面望不到一星灯光。廖淳推门而入点上灯,发现屋内一片凌乱,母亲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病焉焉的。
从母亲口中得知村子里夏天闹了瘟疫,大伙儿都染上了,死了很多人,年轻力壮的逃出去一批,剩下的十个里有九个也染上了病,县里的狗官宴京不但不管,自家修宅院来村里抓壮丁,村里出不了壮丁就要要拿钱、粮顶人,村里今年没了收成哪来的钱粮,狗官说里正渎职把他吊起来活活打死了,村子里没了个往上报灾情的人,现在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