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金才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因为气愤和委屈而颤抖,只可惜在坐的人没有一个会去欣赏此刻已经溢满在她眼眶中的泪水。
原本还真没打算这么处罚金才人的祝迟欢刚刚将视线从金才人的身上收回,就收到了淑妃与德妃的目光:没有询问和反对,祝迟欢反倒是在她们的眼中看见了几分赞同甚至是欣赏。
尤其是德妃,透过她的那双眼睛,祝迟欢完全能够猜到对方此刻究竟想说什么——无异就是她的这个处罚比起罚俸和禁足,更能够打击这位进宫没几日就开始不安分的金才人。
平日里到了这个时候,祝迟欢差不多也该开口让其他人离开。但是因为金才人一事,加之她还有其他的事没说,所以祝迟欢在喝了口茶之后便又换了个话题,“昨日皇上与本宫商量了晋封新人一事。”
新人入宫后,哪怕是最得宠的也不会在侍寝之后立刻晋封,而是一律等一个月之后一并加封,这是本朝一贯的规矩。当然,这也是祝迟欢在进宫之后才听说的。
淑妃与德妃因着是从东宫过来的老人了,所以不曾经历过这些,此刻听祝迟欢说起,才露出了“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的表情。
底下的部分新人们因为祝迟欢的话而收起了逗留在金才人身上的视线、转而再度朝祝迟欢看去。在这些充斥着期盼的目光中,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对一切都仿佛是置身事外的宜婕妤、以及早就向皇帝呈情过所以表现得非常淡定的张婕妤二人,倒像是异类一样。
“皇上与本宫的意思,是晋宜婕妤为昭仪,张婕妤为昭媛,赐封号安,”祝迟欢看了眼那两位哪怕听说是要晋位了,也不曾朝自己看过一眼的婕妤,而后继续道,“另外晋韩美人为从四品荣华,柳才人和丘才人为正五品美人。”
八位新人之中,恰巧没有平日里最喜欢闹事的康美人、丁才人和金才人,就连祝迟欢都觉得皇帝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就更别提淑妃与德妃了。
倒是那三人对于这个结果似乎非常不满意,那尚且跪在地上的金才人甚至忍不住开口追问道,“就只有这些吗?”
这已经是金才人今日第二次失仪了,饶是原本就不喜欢与德妃以外的人争论的淑妃也有些忍不住了,“看来金才人似乎是还没有记住皇后娘娘刚才的话。”
“皇后娘娘宫中的地衣织得柔软厚实,跪久了不伤膝盖,金才人又怎会记得这教训,”本就不喜欢金才人的德妃冷哼一声,“还是跪到殿外去吧,也好让金才人好好地清醒清醒。”
也不看看自己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若是这样的人也能升位,那皇帝的脑子才真是彻底地坏了。
金才人闻言委屈地朝祝迟欢看了一眼,却不想祝迟欢压根就不搭理她,而已经不愿意放过她的德妃则是用眼神示意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宫女听音,一边又朝金才人冷喝一声,“还不快去!”
听音在德妃呵斥之际已经来到了金才人的面前,笑眯眯地冲对方比出了请的姿势,“金才人,请吧。”
眼见着德妃气盛,皇后与淑妃又不打算搭理自己,而其他的妃嫔在长秋宫内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金才人最终只能不清不愿地起身,而后慢吞吞地朝着长秋宫正殿的殿外走去。
正殿内只有妃嫔和她们的贴身宫女,但正殿外却还有着长秋宫内的其他宫人,金才人只觉得自己所受的屈辱比之之前更甚,她阴着脸咬紧着牙关,双手紧紧地攥成拳状,一副想要将今日受到的屈辱如数奉还的模样在几个宫人的眼中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正站在廊外的笙桐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而后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能够让皇后和淑妃德妃如此不顾及其颜面发落的,自然是个蠢的。既然是蠢的,又怎会在这种时候顾及到要收敛自己的情绪呢?
店外的金才人在盘算什么,祝迟欢就算没有看见她此刻的模样也能够猜出个大概,不过此刻她也不愿去考虑平日里蛮横惯了的金才人的感受,只是示意那听说了晋升的消息后再度起身拜下谢恩的五人起身,而后淡淡开口。
“明旨之后应该就会送到你们的宫中。”
按理说这里她应该再说些让她们好好侍奉皇帝、和睦六宫之类的话语,但就连祝迟欢自己都做不到一心一意都是皇帝,她觉得自己也就别再恶心她们了,于是话说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今后路要怎么走,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中,你们想在这宫中过怎样的生活,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淑妃与德妃大约也没有想到祝迟欢会这么说,随即抬头朝她投以惊讶的目光。
而已经落座的妃嫔中有些人陷入了沉思,而有的,则像是第一次认识祝迟欢一样,朝她投去了虽然失礼却又的确是饱含着探究意味的视线。
祝迟欢顺着这目光回望,对上了一双美丽的眼睛,那双好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的双眼中,似乎有什么正在破冰而出。
——这是属于宜婕妤蒋云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