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盘玉兰酥片的漓忧一直寻着气息到天河尽头,方才见得一身青衣的夜神独立天幕之下,除了满天繁星,便只有一只小兽伏在边上。

许是听到漓忧毫无掩饰的脚步声,润玉缓缓转身颔首,“少尊。”见到漓忧手中端着的玉兰酥片,他话中透着些笃定,“这是锦觅送来的。”

漓忧见他神情专注,像是这盘玉兰酥片倒比她这活生生的少尊更有吸引力,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一挥袖,天河上就多了一套案几软垫。

将玉兰酥片案上一放,又自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只玉壶,漓忧坐下道:“夜神殿下值夜辛劳,不如吃些点心,喝两杯温酒?”

润玉看了看她,没有推拒,“如此,小神就却之不恭了。”

“夜神乃是天帝长子,岂是什么小神。”漓忧提起玉壶,汩汩酒液倾至杯中,撞出道道涟漪,“我不请自来叨扰殿下清静,这杯酒,便算是我的赔礼如何?”

润玉素来独自过惯日子,的确是不喜一堆陌生的仙神到他璇玑宫中停留。只是对方来头太大,他在天界又人微言轻,若是执意提出不喜对方居住,怕是到时候都要嘲笑他不识好歹。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直看起来目中无人的漓忧竟特意寻他,还是来赔罪的。

他接过酒杯,浅浅笑道:“少尊客气,少尊入我璇玑宫,乃是……”

“荣幸之至,蓬荜生辉?”漓忧打断他话,开门见山道:“对别的神仙兴许如此,对你,却不是。”

润玉一愣,只觉对方那双澄碧的眼眸已将自己看的一清二楚,忽难得生出丝心虚,便连习惯挂在嘴角那点浅淡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漓忧今夜的确是诚心诚意来赔罪,见他如此,又倒了一杯酒,“我并无他意,只是想告诉夜神,你是璇玑宫之主,不喜有客,实在正常的很。”

润玉年少时就习惯看天后天帝脸色生活,说话做事从来圆润玲珑,这还是头一回处处被人抢在前头,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又喝了一杯酒。

这一杯温酒入了腹中,他察觉到不对,似乎有一股温和的灵力缓慢行走在躯体中,这股灵力不断冲刷血脉筋骨,最后归于丹元。

待灵力平静,他拉开袖子,发现前几日所受的火灵之伤已然完全恢复,不由看向对面正平静品酒的漓忧,“少尊此为何意?”

漓忧见他目藏冷意,浑身就跟长了刺一样,颇有几分无奈,怅然放下酒杯,“放心,我既不是窥伺你美色,更非惦记你天妃之位。”

“少尊!”饶是润玉自诩涵养惊人,也被漓忧这突然就转变的口吻给气的差点磨牙,更觉得有几分羞辱。他在天界,尽管身份尴尬,好歹也是天帝之子,哪怕有神仙背后说些闲言碎语,却也没谁敢这般屡屡戏弄他。

见他是真恼了,漓忧收起神情,端正坐好,“你便将这两杯九华清露当作房租好了。”

房租?

润玉目光自酒杯移向漓忧,冷冷道:“少尊说笑,凌霄宫的九华清露乃是疗伤圣品,三杯便可稳住将要破碎的元神。少尊用它做房租,润玉实在受不起。”

漓忧对这条固执敏感的美人龙有点没法子,叹息道:“我确实没有其它心思。殿下想一想,我在你身上,又能求什么?”

一句话说的润玉面色漆黑,须臾又自嘲笑笑,“倒是润玉多心了。”

的确,堂堂凌霄宫少尊,要真打算对天界做什么,也该是冲着旭凤去,找他这夜神做什么?

看他转眼又自伤起来,漓忧咽了口唾沫,恨不得不顾形象扯着头发在这天河尽头放声嚎几下,或是以头抢地……

她头一回觉得与神仙说话竟是这般艰难,难道这就是她不顾别人不喜硬是要住到别人家里的报应,那也来的太快了些。

“其实,其实……”漓忧实在觉得他这副蹙眉郁郁的模样伤眼,想到这是她先强住,又道歉不力引起的,四千年来头一回说话都有些结巴,“其实我非要住你璇玑宫,还要住你边上,除了一些眼下还说不得的缘由,大半是觉着你和我的际遇实在有些相似的地方。”

“相似?”润玉本有些放缓的眉眼又添了丝丝霜冻。凌霄少尊,老祖掌珠,说和自己这个庶子的际遇相似!

漓忧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跟着郁郁起来,“我没有骗你。我其实一开始也不太讨人喜欢。”

润玉拉长语调说了一个哦字,显见还是有些不信。

有些话憋的久了,尤其又是些伤心之语,反而在疼爱自己之人面前难以道出,倒是今晚清风明月,说一说,像也没什要紧。

漓忧看着对面那似信非信的面庞,吐出一口浊气,起身遥望漫天繁星,淡淡道:“我降生之时,生母因生父之故殒命,母亲的贴身仙侍将我送回凌霄宫,祖父恨屋及乌,并不如何喜爱我,只是将我丢给凌霄宫的属神们照顾。直到十年后母亲忌辰,祖父在母亲画像前见了我,发觉我生的和母亲越来越像,这才悔恨难当,将我接到身侧亲手教养,疼我入骨。但我总不明白,为何凌霄宫中就是个不能化形的灵兽都有父有母,我却只有祖父。偏偏每一回我追问祖父父母之事,祖父都黯然神伤,周围的仙侍也是讳莫如深。所幸我天赋出众,学了五百年仙术,就有卜算之能。因此五百岁时,我以血为引,追索父母。”

所谓天机不可测。神仙修炼,修为越是高深,要卜算自身便越是艰难,除非脱得天道樊笼,跳出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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