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和她,真要分出个观内和观外?她依旧选择脱离世俗,而对他要照顾她的话,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一夜风雨,损却多少红叶,观内景色,朝阳初绽下,却清新了许多,丝毫没有颓靡之气。
他昨天坐在书桌前,雨打叶子的声音,让他有些烦闷,手中的钢笔也停了下来,他心里是有一点儿惦念她的:她会不会害怕?想到明天他就能将她带回身边,黑色高领毛衣下的他,叠起双腿歪坐在梨木椅上,笑的越发迷人。所以今天他起的很早,换了一件米褐色的翻领风衣,年轻又有朝气,青石板路上,皮鞋不可避免地溅上几滴水珠,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当他见到那个本该安静等他的小姑娘,却像是又一次失忆般,忘记了与他的约定,在石桌上弄了好几样别致的小菜,穿着一件新道袍,正好心情地在那里赏景煮石,身边根本没有行李之类的东西,他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墨镜下的目光,平静的可怕,一阵凉风吹来,嗓子也有些不舒服了,摘掉白口罩,捂着嘴咳了几声。
小姑娘像是刚见到他,轻轻放下天青色的瓷杯,又用上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淡然和清冷:“没想到桃胶观主也有收藏,聂先生嗓子好像不太舒服,雪耳蜜路正好润肺生津。不然先来一碗杨梅渴水,开开胃也行。五月份观主收的槐花,虽然不太新鲜了,但做紫霞糕,还是别有风味的。晚秋的玉兰做花馔,比之阳春三月,也可芳脆留香。素烧鹅,莼菜羹,寒梅豆腐球,聂先生不略坐一坐吗?”
他转过身去,又咳了几声,但听出她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时,双手插着风衣口袋,他睿智的双眸盯着她,已经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了。
“出了观门,就没这么好的素斋了,挺可惜的。聂先生不坐下来品尝一下?”喝下一杯杏酪,她眉眼变的弯弯的。
昨天听到聂先生的话时,她没空多想,观里有一堆锁事等着她,答应心心他们的小食,她都是牺牲休息时间做的,一忙就到了戌时。
在观主为她准备的独立的小房子里,仔仔细细清洗掉一天的疲惫,头发半干,将道袍和俗家衣服,在她一早收拾出来的老地方晾好,找出一领已经洗好的新道袍,披上之后她回到三清殿,带着白手套检查好门窗,挂好铁锁,点上一殿的蜡烛,将一层棉布铺在地上,直接用手放好干净的蒲团,她坐了上去,今晚她没有入睡的心思了。自外公去后,她几乎每晚,不是梦到外公,就是做噩梦,来到这里之后,在三清殿旁,虽说入睡时能静心,但经常潜意识里都在留神提防,袖子里时刻绑着不善之器,这一个半月,她过的也是有些辛苦。匆匆忙忙的,来这里就这么久了,本来她还有两三个月就又长一岁了,离可以自我掌控的成年又近了一步,结果从14年回到了99年,这时的她岂不是才两岁,因而才会在身形容貌上削减了年龄啊,时空扭曲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不知何时,殿外的雨声渐渐喧哗了起来,晚秋时节,凄凄沥沥的,确实影响心情。
她浅笑着摇摇头:为什么人做重大决定时,就要伴随一夜秋雨,老天爷也太看得起她了,非要洒点儿什么应个景。
以往这种时候,外公和她会做几样小菜,暖一壶寿客酒,之后秋雨联句,如今孤雨孤殿孤光孤人,是很容易寂寞怅惘的。
人太怕孤独了,可如果随聂先生再次踏上红尘俗世,她必然要做回那个,世俗中的聂星辰。
外公对她说好好活着,到底什么是好?恐怕还是外公说的,问心无愧吧。
本以为把这些天来积压在心头的话,找个值得倾诉的人说上一说,她从此可以安平守素,没想到又横生波澜。
其实并非是事乱人心,她的心在一早见到很像外公的聂先生时,估计就难以淡然了。即便危险,仍控制不住地想接近,聂先生危险之下,却给她一份奇妙的安全感,和别的异性是不同的。
观里的生活其实也就那样,所谓摒弃世俗,有人的地方,哪里都是凡尘俗世,她只是觉得,在观里的经文烛烟的浸染下,得到的,是心灵上的无垢和平静。怪不得那些罪孽深重的人,那么爱求助于佛道。但聂先生说要照顾她,那么像外公的人,她的确动摇了……
走到窗边,望了望全无收势越发急促的冷雨,她笑着叹了叹:“聂先生应该什么事儿都没有败过,连这场雨都在帮他。”
但她不想就这样地走,有些话必须先说在前头,所以她一早起来,坦然自若地做了些小菜,也是怀念一下和外公的日子。
“聂先生要带走我,和观主说好了?”
聂明宇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温和的笑意早已洞若观火。
“我能问一下,聂先生打算怎样照拂我吗?”将一片玉兰花馔凑在鼻尖闻了闻,她状似不在意地问着。
他将黑皮手套不慌不忙地摘了下来,扔到石桌上,一只手也放到了桌子上,另一只手仍放回风衣的口袋里,微微弯下腰,修长的身形,背影依旧挺拔。
“像你外公一样。”低沉的声音,将这个问题,又还给了她。
星辰还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又一勺凌霜粥送进了嘴里,甜甜地笑了。
“为聂先生讲经说法,我一个小姑娘恐怕力有不逮,何况在观中,聂先生有空就过来坐坐,不也挺好的?不必太近,也不必太远,我偶尔也可以请你尝些素斋,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