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到老君庙时,却见庙宇毁坏严重,三间大殿倒塌了两间,后面观舍也是一片荒凉,只有一个老道士在这里守着,还又聋又哑,见周宣一行拥了进来,目瞪口呆,手脚发颤,躲进后舍再不出来。
李牌军嗟叹道:“早十年我从这里过,这老君庙香火还很盛啊,怎么就潦倒成这模样了!”
杨宗保道:“寺庙兴废是常有的事,我们只是歇一夜,干粮肉食尽有,去拆些板壁来生火烧水——”
这时还只是正申时,往常这时候天还大亮着,可现在十步外就看不清人了,就算是阴雨天也不会黑成这样啊,这天气邪门!
马匹全部牵到殿廊下,抖擞着鬃毛,喷着响鼻,二十名羽林卫和十六名周宣的亲兵都带了一日的干粮和喂马的豆料,这时都取豆料喂马,有几人去朽废的偏殿拆些破败的木板来烧火,暮春时节,天气理应转暖,但这几日暴雨不断,风吹过来寒嗖嗖的,夜里还得烧个火取暖。
这老君庙除了避雨,是没有住房供这么多人歇息的,只有席地而坐,夜里随便靠在哪里打个盹便行。
周宣笑道:“没想到太平日子远行也会这么狼狈,诸位辛苦了,明日到巨野,我请诸位喝酒。”
羽林卫和奉化兵都齐声道:“追随国公,苦中亦乐啊。”
上次跟随周宣去南汉的两百名金吾卫虽然有七人死亡,但抚恤极厚,其余人都有封赏,京中禁军都以能跟随周宣出行为荣,周国公御下亲切,为人慷慨,出手阔绰,绝不会亏待手下人。
雨这时停了,天空回光返照,竟有一片夕阳红,原先的昏暗一扫而光,但北方天际,一线黑云渐渐铺来,还有大暴雨。
趁着天明,周宣、杨宗保、四痴到后院找那老道士借烧水的陶壶,后院杂草丛生,一片荒凉,后山泥水不停地流淌下来,不少地方出现深深的裂痕。
周宣皱眉道:“这地势不对劲啊,遇上泥石流就不妙了。”
“什么泥石流?”杨宗保问。
周宣指着后山道:“连日暴雨,这土山浸泡得松软了,会坍塌下来,泥石俱下,非人力所能抗拒。”
四痴见多识广,悚然道:“这叫山崩或山摧,极为可怕,任你本事再高,也都是死路一条。”
这山树木山石,岿然如大佛端坐,稳当得很,杨宗保道:“这庙数十年了,也没见被冲倒啊。”
周宣看着山脚下那一道道深深沟壑,说道:“百年一遇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破庙我们呆不得,还是另觅地方歇脚,找个地势高的,这庙处在谷底,万一有事,跑都来不及。”
也不找聋道人借茶壶了,周宣三人回到大殿,说明情况,军士们自然不敢不依,一个个起身穿戴好斗笠蓑衣,牵马出了老君庙。
周宣让力虎去找那老道士,一起避一避,既然遇上了总要施以援手,没想到过了一会力虎回来了,说那老道士拿着一把铁剑要砍他。
周宣笑道:“算了,我们走吧,算我们贪让怕死好了,这山要塌也没那么容易。”
羊小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唤道:“公子——”
周宣知她心意,说道:“我自骑马,你把竹帘放下,大雨马上要下来了。”
众人出了山坳,循大路而行,刚刚还半边黑半边红的天空转眼间全黑下来,好象一块厚重的黑色布幔被一下子扯上,遮蔽了天空。
周宣大声道:“下马步行,走出这片山谷,到前面开阔地觅地歇息。”
前面忽有士兵大叫起来:“国公,这道上怎么这么多蛤蟆,啊,还有蛇,到处乱蹿,哇,还有鼠!”
周宣吃了一惊,蛇鼠乱蹿、蛤蟆乱跳,这是天灾迹象啊,难道是要地震?哥们运气太坏了吧,去年出海遇到大风暴,这次又要地震,怎么好事、坏事全让我遇上了,想过几天舒坦日子还真不容易啊!
周宣喝道:“继续前进,不要在这山隙停留!”催马靠近杨宗保,问那个李牌军:“这山道有几里?前面有无开阔地?”
李牌军道:“周大人,这一带都是山啊,要到随家庄才是开阔地。”
周宣道:“大家辛苦点,连夜赶路,到随家庄再休息。”心道:“只要不是在屋内,地震并不可怕,毕竟地裂开一道大缝掉进去的可能性太小,哥们运气绝不会坏到这地步,但就怕地震引起泥石流,这要是冲下来,那可就尸骨无存,不过这时也不必对军士们说,免得他们慌了手脚,反而坏事。”
一行人摸黑赶路,只有羊小颦马车前沿挂着两盏防风防雨的灯笼在山道间湿湿地红亮着,大雨又瓢泼而下,斗笠蓑衣遮遮小雨还行,这样的大雨,里外全浇透,周宣也是**,冷得打寒战,地上有蛤蟆和蛇,这时也都顾不得了,践踏而过。
天完全黑了下来,雨越下越大,老子云“骤雨不终朝”,意思是说大雨下不长,很快就会停,但眼前这雨已经下了半个多时辰了,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似乎一直要下到天荒地老。
“轰隆隆”闷雷响起,似乎真有雷神战车从北边天际跨越长空,从周宣等人头顶上空碾过去,隆隆声不绝,真象是天要塌了一般。
与此同时,感觉大地微微一颤,周宣大叫道:“大家小心,可能是地震。”
众人都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行走,好一会不见动静,但各人的坐骑、还有金毛犬鲁鲁都莫名的狂躁,马嘶犬吠,不肯驯服,两匹拉车的大马不走大道,却想冲到山坡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