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晟霰,立在他身后,心里腹诽:鬼话连篇,什么先祖,明明是我救的!
在场的人立刻又再跪倒,三拜道:“天佑吾皇!天佑皇子!”。
我瞧着他们神情,大多流露出真心敬畏拜服之意,不由感叹:萧朔可真能忽悠。
不过也难怪他们被忽悠,石桥炸/裂、飞石碎乱,在场侍卫多有受伤,但当时正踏在石桥正中的我们却好好地站在这里,尤其是晟霰这娇嫩婴儿,毫发未损,不能不令人称奇;事发皇陵内,说成鬼神之事,不由得人不信。
萧朔便命接驾仪仗队伍先行开拔,随行队伍稍歇,整装后进入首阳。
礼王关切道:“皇上,您龙体初愈,应注意休息啊。臣带了御医过来,不如先行看视,以保万无一失。”
萧朔落坐在临时搭起的凉棚下:“还是六哥记挂朕,想的周到。”
礼王带来的御医上前来搭脉,却脸现惊奇,禀道:“皇上龙体强健,并不曾受伤。”
萧朔目视正在开拔的队伍,朗声大笑:“朕不是说了,皇陵内先祖显灵庇佑,朕与皇儿分毫无伤。”
礼王眼角微微抽动,躬身道:“臣听闻皇陵出事,时刻悬心。皇陵乃先祖安息之地,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务必彻查!”
萧朔点头:“不错,敢在皇陵生事,惊扰先祖,简直数典忘祖,天诛地灭!这种人,死后到地下,祖宗也不容他!”
礼王闻言脸色一灰,额边不自觉生出一粒豆大汗水。
萧朔起身目视他,平静问道:“这些虚妄之事,怎么六哥动手时不怕,现在却怕了?”
礼王终于颤抖起来:“皇上说笑,臣……”
“六哥。”萧朔打断他:“你我幼时曾亲密无间,如今虽是疏远了,但已到了这地步,难道你就不能再对朕坦诚一次?”
礼王仍躬着身,却忽地转头看向身后。
他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他的近身侍卫不知何时已被支开或制服。他带来的接驾队伍忙着开拔,一部分已经走远了。
礼王终于站直了身子,叹道:“七弟,你比我高明,这个皇位名至实归。”
萧朔淡淡道:“若方才六哥不等朕露面,直接号令袭击朕的车队,或许胜败难定。”
礼王面色灰白:“若是那样,我纵使杀了你,却顶着弑君罪名,哪能压服众人?”
萧朔点头:“除去这个缘故,还因为六哥对朕,到底存了一丝兄弟之情,这才犹豫了。”
萧朔缓缓抽出剑来:“为报六哥这份情谊,朕亲自杀你。”
转脸吩咐:“将礼王的佩剑拿来给他。”
乐非急忙劝道:“陛下,万勿意气用事……”
萧朔不理,只持剑而立。
侍卫不敢抗命,将剑递与礼王。礼王也知此时已处死地,干脆一咬牙接过,拔剑出鞘。
我微微吃惊,抱着晟霰与众人退开,空出一块平地。
萧朔回眸,对我宽慰一笑。
转眼间,礼王已抬步,挺剑刺向他!
萧朔格剑挡住。剑刃相撞,铿锵有声。
礼王虽未领军征战过,却看得出身手并不懈怠;此时更是困兽犹斗,与萧朔战在一处,竟丝毫不落下风。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想提醒他小心,却又不敢出声,恐令他分心。
渐渐发现,他们两人剑招原来大为相似,因此难分高下。
萧朔的一帮侍卫围在边上,人人咬牙、手按剑柄,绷得笔直,唯恐萧朔一旦有失,便上前护主。
十几个回合下来,萧朔依旧身手矫健。我从未近距离见过他出剑打斗,此时一见,虽然提心吊胆,却也暗赞他剑术不赖。
忽然间,萧朔剑路一变,使出了几招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招式。众人还未看清,他已经一步上前,将剑锋刺向礼王,穿心而过!
礼王手中剑掉落在地,鲜血从口鼻溢出,却欣赏笑道:“这几招,是师父后来教你的。”
萧朔点头。
礼王气息渐弱:“七弟,我的家人……”
萧朔坦然看他:“若今日败的是朕,六哥会放过朕的妻儿吗?”
礼王苦笑,叹息一声,再无多话,倒在地上。
萧朔抽出剑来,并不回身,默默在原地站了半晌。
礼王的血染红了银丝剑穗,流过萧朔持剑的手、顺着剑尖滴落,渗入地面。
众人松了口气,这才举剑激动欢呼起来:“吾皇神勇!吾皇万岁!”
我抱着晟霰,看着那被千呼万戴的背影,并没有胜利喜悦,只感觉到他的孤独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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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陵回来,看得出萧朔一直郁郁寡欢。
礼王谋逆,在皇陵行谋害之举,辱没先祖、大逆不道;幸而当今皇上得祖宗庇佑,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礼王见事不成,欲与首阳城外拦截回銮。礼王如此滔天大罪,本应承受剐身之刑,而皇上念及兄弟情谊,赐予佩剑,公平相搏,一剑穿心,赐礼王痛快一死。
举国皆盛赞,当今皇上英武仁义、天命所归。
而萧朔则沉默处理着此次皇陵之变的后事。
礼王全家贬为庶人、发配西疆,礼王府中下人尽数斩首。
当日随礼王接驾的官员,尽皆落狱抄家,由刑部审讯。空出的职缺,由吏部考察新人提拔填补。
数个朝夕过去,礼王的痕迹便被众人利落抹去,朝局一切如常地运行。
但我知道,此事仍停在萧朔心上。
帝王之路,有旁人不能解的孤独;而他的心,也于无奈之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