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秣陵被岐人占领,雍国军队残部有的降了岐人,多数不愿投降的便迁到东境,然而东境的残部也并不消停,相互角力,抢夺地盘,乱作一团。魏国向岐国发了国书后,有些忠心于宁雍王室的部将便心向复国,也渐渐团结起来,并试着寻找王室血脉为复国正名。
俞大监虽然听闻魏国景王为了报恩娶了雍国镇国公主,可他知晓少曦从未识得景王,便觉蹊跷;加之他心性谨慎,谁也不相信,只听着街头巷尾风声变化却仍是隐姓埋名,每日带着枳儿出海打渔为生。
直到李达夫妇悄然找上门来,他才得知个中真相。商议之下,锦良姑姑留在渔村中,李达便星夜赶回魏国向我禀报情况。
李达说完,郑重道:“殿下,眼下雍国境内战乱不断,岐人只想着压榨百姓,重税苛捐,秣陵好多大商户被洗劫一空,多数都逃去海上了。如今民不聊生,百姓都念着原先国君的好处,盼着复国呢;若两位世子能出面,定是一呼百应。”
我颔首:“你说的我明白,但王兄身后只留下这两个儿子,此事万不可草率。你先去歇下,待我与浩太公主商议之后,再行打算。”
晚间萧朔回府,我便告知他此事:“如今怎样才能和少曦见面呢?她怀着身孕自是不方便出行,而我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去翎王府上,不知你可否找个由头带我去拜访?”
萧朔沉吟:“翎王向来温顺软弱,原本去他府上转转倒是不难。只是恰在此时却有些棘手,因为……”
他语气平静,似在说一件日常的小麻烦:“宫中丽妃昨日服药自裁,宫人发现的早,现下还在救治,不知是否活的成。荣王刚去了北境,想来眼下翎王独力难支,大概没什么心情在府里迎接咱们。”
我见他脸上淡淡的,斟酌着问道:“你母妃当年离世,是因为丽妃的缘故?”
萧朔边将繁冗太子服制上的肩扣一粒粒解开,边示意我上前帮忙:“丽妃确实使了手段令我母亲病情加重,然而老爷子却从未于她病中探视过一次,皇后也是冷眼旁观。如今想来,丽妃固然有罪,可后宫中人又有谁真正无辜。那时我年纪不大也不懂事,未亲眼看见母亲去世;三哥当时已长成少年,想必目睹了更多个中曲折缘由,所以深憎丽妃,执意要杀之,因此父皇犹豫,迟迟未立他为太子。”
我终于帮他把外袍扣子系带解开,他便甩手将外袍丢开,如释重负,伸展几下手脚,又恨又叹:“可叹三哥本是皇子中翘楚,竟因为老爷子心念这个女人而未能当上太子!若他早为太子,就不必去楚国会盟,更不会归途中遇袭!哼,这个女人即使当初对我母亲作的是小恶,却带来这样的结果,我决留不得她。”
可是萧朝的死并不是丽妃造成的吧,我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口。萧朔平日对人虽喜怒不形于色,然而萧朝当初为救他而舍命,与此事有关的任何人事都是他的逆鳞。
萧朔看着脱在一边的太子袍服:“三哥英明睿智,且胸怀壮志,本该是带领大魏称霸诸国的一代明君!从小我跟在他身边做个跟班,原只想着,以后尽力做个辅政亲王,然而如今……我虽不及他文韬武略,且觉得朝局上下之事令人厌倦,也必要按他生前意愿走下去。”
他弯腰,轻轻摩挲那玄色衣袍前襟上金线绣就的飞龙:“总有一天,大魏要一统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