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怀过后,徐穆忽然觉得疑点重重。娴姐儿所嫁的夫君印象中也是出自应州县大族,此番族中女惨死,信中说族长亲自上门讨要说法,却被不由分说赶了出去,实在不合情理。再者,娴姐儿性情温柔,怎么也不像能做出和外室当面对峙之事。就算摔倒在地,身旁丫鬟难道就不会立即送医?怎么会立刻一尸两命?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徐穆紧了紧拳头,忽然想到一件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事:原身之死!醒来时,书童尚与自己同处一室,原身身体健康,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会不会与娴姐儿之死有关?
徐穆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脑中一团乱麻。
书童打水回来,见此情形,惊呼道:“七郎,七郎,你怎么了?我……我去叫大夫。”
书童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正和回房的宋恺撞个正着,因年纪太小,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是出了什么事?”
书童抹抹因碰撞眼中积出的生理泪水,抓住宋恺衣袖,哑声道:“宋举人,烦劳您进屋看顾着我家七郎,他刚才突然就不对劲了。我…我去医馆叫大夫来。”欠身施礼后,又忙不迭下了木梯。
宋恺愣了愣,进到徐穆房中,见他埋着脸,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此时不适宜开口。便只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一旁。
半响,徐穆忽然出声:“宋兄,县里的官员,兄长家中可有族人在任?或者与官吏有旧?”
宋恺合上茶盖,问道:“只县丞与家父有旧,怎么?”
“想托令尊打探点事,事关……事关家姐之死。”
“好。”
房内半晌无话。
待得书童从医馆请来大夫,头发花白的老人诊脉半响,道:“小公子余毒未清,又急火攻心,故而有些头痛,这些老朽都能开出方子。只是这忧思过度,还需小公子自己想明白呀。”
徐穆应声,忽又反应过来,余毒?急声道:“敢问大夫,可能诊出我身中何毒?”
“时间有些久远,约莫该有近一月才是。想是小公子吃的饭食有一两道相冲,以致腹痛难忍,不是什么大事,老朽留下一张单子,命下人看顾着些便是。”
宋恺拍拍徐穆肩膀,“你这一出,可是让你的书童脸都吓白了。”徐天应景似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徐穆勉强支起笑容,知道大夫还有未尽之言。只是见自己年幼,不好说罢了。原身此番来京,叔祖父一路照顾,原本是要在京城中照看自己的,不想刚到京城不久,就接到家信,嫡孙忽然得了急症,这才匆匆返家。
如此,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贤弟,贤弟!”徐穆抬头,见是宋恺。
宋恺松了一口气,“我看还是再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再瞧瞧。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书童连连点头。
徐穆勾起嘴角,笑道:“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想是今天复试,身体有些疲累。”
“如此,为兄不打扰贤弟歇息。告辞。”
“打探之事,还望宋兄费心。”
“好说好说。”
送走宋恺,徐穆想想多思无益,只囫囵睡去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内,火光冲天,门口的石狮子张大一张大口,像是能把人吞入腹中。
堂中指挥使牟斌负手而立,一双虎目,让人不敢直视。
“线索断了?”
“正是。属下等人在冯府日夜监视,眼见那人进入冯府冯良才屋中,可是忽然烛火一熄,接着冯府家丁仆役便大喊:少夫人不好了!阖府一团乱状,那人便失去了踪迹。”
牟斌挥手,来人退下。
身旁佥事道:“大人,小子们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只可怜徐氏,一尸两命,嫡妻嫡子竟然都能舍弃,这冯良才……”
牟斌冷笑一声,“他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哪里还有半分人性。徐府那边呢?”
“徐府族长率后生们到冯府讨要说法,被赶了出去,立即去县衙敲了鼓。只是……”
“有话就说,磨磨蹭蹭什么?”
“是。有小子回报,今科贡士徐穆自小与徐氏一块长大,许是担心徐穆日后会对冯府不利,冯良才曾求那位索性杀了徐穆。京师重地,倒没胆子见血,只是在饭菜中下了毒,按说徐穆不该还有命在,最不济也该重病无法参加考试才是。可是……”
“知道了。”牟斌微合双目,复又睁开,眸中精光闪闪。“让几个小子从今天起监视徐穆,别让他丢了性命。我有预感,他会给我们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