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诊了半晌,面色越来越苍白,张仪华顿觉不妙。
“天……天花。”
“你说什么!”
衣领被揪得老高,黄文远对着一双锋眸,勉强稳住心神,“娘娘,为今之际,应立即封宫,以免病情扩散,酿成大祸。”
掌心卸下力道,张仪华闭了闭眼,眼见众人眼中均有惧色,略带嘲讽的一笑。
“凡是坤宁宫当差的,自该知道轻重。太子好了,你们的家人才有命在。本宫不是个心狠的,大家同生共死,认真办差,太子康复,每人赏五十两白银。可若是有人暗中搞鬼……“
啪啪啪。
鞭声烈烈。
“本宫让他生不如死。”
转身。
“黄御医,太子的性命便托付您了。”
黄文远一跪触地,掩下苦色。若太子殿下有个闪失,自己也该人头落地了。看在自己尽心照顾的份儿上,说不定还能求皇后娘娘开恩,保下一家老小的性命。
“给陛下送信,召前番入宁夏的医学院教授、学徒入坤宁宫。对了,黄御医,本宫曾在典籍上看到,取天花痊愈孩子身上留下的痘痂研成细末,和净水捏成枣核样,以线塞入鼻中,或可行,不知御医可闻?”
黄文远不敢断言,“娘娘,臣不曾听说,不敢妄言。院使、院判大人博览全书,不知可否送信询问?”
死道友不死贫道。
凭什么你们官位比我高,却不担干系!
不公平!
“这倒不难。”
说着,几个中官准备退下。
“慢着。”
“在。”
“去本宫库房,东南角有一只黑箱,你们把它抬出来。”
箱子抬出,张仪华打开箱笼,吩咐道,“一人一个,记住,关乎性命,太子痊愈之前,不可摘下。圣上若问起,便说是本宫的意思,令宫中多制此罩,可用来防止天花扩散。
“是。”
“自即日起,凡是染病者的衣物、被褥、粗布均用沸水煮沸,餐具正常洗涤后用烈酒擦拭,入殿时,须净手五遍。与健者的物品分开。人人戴此‘口罩’,衣被每日一换,每日轮流净身。”
“奴婢领命。”
“去吧。”
乾清宫,孝宗猛地站起身,一头软倒榻上。
苗永大惊,深怕孝宗有个闪失,“陛下,娘娘和太子正指望您呢,您不能倒下呀!”
“对对对,朕不能倒下,不能倒下…皇后说的事,立即派人。太医院的御医,留四个给两宫,其余全部送去。院使、院判直接进坤宁宫守着!药材什么的,快去准备。朕……朕要去她那儿。”
“陛下!”
乾清宫宫人皆跪在门前。
“你们想干什么!”
“陛下,娘娘和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定不会有事。但天花已现,您不可亲出啊。”
大伴张易一脸凄然。
“胡说!这是朕的妻…儿,他们没了,朕要这江山何用!”
“那哀家这就下懿旨,皇后无德,独霸六宫,请皇上废后,采选佳妃!”
“祖母!”
弘治帝一脸痛心。
“你当哀家想做这恶人!事关皇朝延续,祖宗基业,你若再有个好歹,让哀家怎么去见先帝!哀家好不容易从万氏手中保下你,你就是这样孝敬哀家的?”
周太皇太后掩面而哭。
王太后和吴太妃后脚赶来,连忙劝架。
“太皇太后,陛下终究也是人夫,人父。若是连个面都不露,不说仪华,天下人都会觉得陛下寡恩。站在坤宁宫宫墙外,夫妻俩鼓鼓气也是好的。照儿才三岁,您真的不疼他?”
周太皇太后听完一愣,哀家倒是忘了,御医早说过皇帝年少时身体亏空巨大,难有子息,更不能沉迷女色,损耗精血。若是此番皇后、太子一齐去了,皇帝打击过大,就算进了继后宫妃,若是再也生不出一男半女,难道要哀家去挑那些野心勃勃的藩王继承帝位不成?隔了辈的,又不从小养在身边,谁知道孝顺不孝顺。
哀家在着,庆云侯府就算子孙不成器,也能保下荣华富贵,若是藩王继位,那些个官员一弹劾,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这边王太后递了台阶,顺势也就下来了。
“这话也有些道理。即是如此,皇上便去吧。记住,不许进殿!”
“孙儿知晓。”
“哀家跟皇上走一遭。这天花就是个鬼门关,哀家得去刺激刺激皇后,就算为了照儿,她也得给哀家撑住了。”
吴太妃浅笑,“正是呢。为母则强,皇后定能和太子一齐渡过这一劫。”
坤宁宫中,张仪华戴着口罩,正与医学院的医士商量对策。
“娘娘所言,倒有几分可信。”
“娘娘,臣的五弟十年前得了天花,幸得一走方大夫出手相救。该男子姓吴,约莫五旬,将天花治疗的法子,留给后人,也未可知。”
“果真?可知那人现在何处?”
“臣不知。臣的五弟在宁国府被治,据其身边垂髫学徒言,当年他们正回乡探亲,一路步行两月,才到宁国府。”
“好好好。若是太子因此得救,本宫记你首功!”
“医者本分,不敢索功。”
众人正感拨云见日,坤宁宫宫墙外忽传来宦官通禀声,“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太妃驾到!”
张仪华一愣,左右打开宫门,众人皆跪。张仪华刚要去迎,意识到鼻上口罩,立马顿住。
“劳动两宫前来,儿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王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