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的前一日,有一场礼部主持的复试,复试形同于面试,每位贡士轮流抽签,选出一道考题,然后口述作答。
三百七十名贡士复试完毕后,还需得学习明日殿试的一系列礼仪和规矩。这一项可以说是比考试本身还要重要得多。毕竟他们已经是贡士了,殿试答题最差也能得一个同进士出身,可若是不懂礼仪不遵规矩,在殿上冲撞了御驾,那后果轻则革去功名,重责人头落地!
怎么跪、怎么走、眼睛怎么看、怎么答话等都自有一套量度标准,等学完礼仪,天色已经昏暗了。纪午便带着栓子在主城区找了间客栈住下,紧张的等待着明日面圣。
三月二十一,黎明之前,新科贡士便早早聚集到了太和门的两边,他们都穿上了大郓朝读书人流行的湛蓝长衫,头戴方巾帽,表情严肃。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便由官员领着到了太和殿觐见圣上。经过一番冗长繁复的礼仪,再行了三跪九叩后,考生们按照之前在太和门外抽到的桌号走到各自对应的案桌前,跪地答题。
大郓朝殿试的规矩便是如此:考试时间是清晨到日暮,因为御前不能赐座,所以考生要双膝跪地答题,不吃不喝,也不能出恭解手。
殿试不易啊!纪午在心里感慨道。然后不慌不忙的研磨,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籍贯、考试经历等信息,确认所书无误后誊到卷封上。
“应殿试举人纪午,年二十三岁,河化始阳府生民县人。由秀才应景历二十二年乡试中试,由永兴元年会试中试,今应殿试。谨将三代脚色开具于后:曾祖纪怀谷,未仕,故;祖纪昌顺,未仕;父纪兴路,未仕。”
纪午刚放下毛笔,突然,听得大殿上传来茶碗落地的声音,纪午陡的抬头,不过转眼便又低下了头。他还记得昨日礼部教的那些规矩,皇帝不叫抬头,他们就不能抬头张望,更不能窥视圣颜。
余光一扫,只见一众考生都被皇帝弄出来的动静吓得不轻,最夸张的是有一个考生吓得把砚池打翻了,污了试卷。
看着那人被侍卫跟脱死人一样拖走,纪午知道那人完了!恩科殿试是皇帝亲自出的考题,试卷上考题的字迹便是根据皇帝的墨宝刻印的,之前在太和门外就有礼部的官员对他们耳提面命,这回的试卷万万不能有污迹,否则便要治一个藐视皇威的罪名。
有了前车之鉴,纪午赶紧把自己的砚池放到里卷子老远的地方,再看左右,大家都是这样的举动。
小插曲过后,纪午努力平复心情。打开试卷,卷子通长九尺,上面有一篇刻印出来的试题文章,墨迹崭新,显然是才印出来的试卷。
“朕诞膺天命,寅绍工基,初登大宝,仰赖先帝教育之勤,臣工辅佐之力。今天下大才齐聚,兹当临轩发策,其敬听朕言。”
这般开场白后,以“帝王诚正之学,格致为先”,“用兵之法,贵乎因地制宜,舟师其尤要也”,“稽版籍”,“定钱法”为主题,要求考生书写策论。
凝神屏气两炷香时间,纪午方在草稿纸上落笔。
文章形式上,纪午把文章分成开篇、作答和总结三部分。先谈“帝王诚正之学,格致为先”为例,纪午认为“但求简牍之陈言而不探意蕴之要旨,则虽采遗文于散阙之余,谈周孔于坐论之间,不精不专,终未之有得也。”
草稿还没写到一半,负责协助皇帝监考的四个御史大人便开始在考场里走动,看看考生有无作弊行为,再看看卷面的作答情况。然后到御前回禀。
午时过后,文思泉涌、落笔如飞的纪午扭曲着脸停了笔,两只手在跪得又麻又痛的膝盖上小心搓揉,不时倒吸冷气。
这时,一只又短又肥的指头落在纪午的卷头上,把卷子往外拖了拖。
淡淡的龙涎香,明黄色的衣角,原来这就是皇帝,一个坐拥天下、掌臣民生死的男人。
纪午连紧张都忘了,他皱着眉头盯着那只手指,暗道:皇帝不都该是英明神武、虎虎生威的模样吗?怎么会长这么肥这么短的手?
传言果然不可信!
等纪午回过神发现皇帝还站在他的案桌前,一步也没挪。
时间不等人,纪午强迫自己镇定答题,别被皇帝影响了自己答题的进度。好在皇帝没多久就做回了龙椅。
酉正,日落西山,考生离宫。
刚出宫门,纪午在纪继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撑到马车。
“纪大哥,你说皇上怎么在你那看了那么久啊?你文章怎么写的?背来听听呗。”,纪继生没坐自己家的豪华马车,而是坐的纪午家的破马车。他今天偷瞄到皇上看纪午的试卷看了快一炷香那么久,对此好奇的不得了。
纪午抱着肿痛的膝盖嗷嗷叫唤,哪有心情背文章,敷衍的答道:“记不得了。”
马车回到大嶝巷已经将近戌正,天上繁星点点,冷白的月光撒在巷子口,照亮了年轻妇人脸色的焦急。
“叔,我婶儿在巷子口盼着您呢!”,栓子手扯缰绳扭头对纪午说道。随后又低落的问道:“叔,咱们啥时候才能回家啊?”
人家是双双对对,浓情蜜意;他是形单影只,孤枕难眠。看着他婶儿盼着他叔的样子,他就想起他媳妇儿了,肯定也是这么一副模样守在家门口盼着他、望着他。
纪午把脑袋伸出车外,果然见他媳妇儿踮着脚伸着脖子站在远处,手里好像还端着什么东西。
“快了,等传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