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午发现自己这举动过于孟浪,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撇见兰丫的娇羞,嘴角轻扬。
他是写惯了悼词的,想都不用想提笔就写,下笔如有神,不消一炷香时间,便洋洋洒洒写满一纸。
“景厉二十年三月三十,不孝男姜大嘎、姜二嘎,谨以清酌时馐祭于显考姜水稻灵前:呜呼!痛维吾父,偶食不慎,气绝而亡。嗟余不孝,祸累严君。悲天哭地,泪洒沾土。深知吾父,一世艰辛。辛勤耕耘,日夜忙碌。成家立业,仁慈礼义。处世有道,克已行操。至生吾辈,爱如珍宝。如斯品德,宜寿百年。胡天不佑,天人两别。魂游冥府,百喊不闻。瞻望不及,音容莫亲。哭断肝肠,情何以伸。兹当祭奠,聊表孝心。化悲为志,化痛为勤。子承父志,守家立业。先父九泉有灵,来尝来品, 呜呼哀哉 ! 尚飨 !”
“这篇悼词写的真好看!”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你那么忙,我哪好意思耽搁你念书的时间。”
“没事儿,等考过府试,我就教你读书写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姜大嘎家门口。悲恸的哭声震破天际,大门口已经挂上了白。
灵棚设在院子进门边,刚好错开堂屋门。挂满白纱,香蜡冥纸不熄,烟雾缭绕。清风吹拂,飘起一片灰烬。棺材摆在一尺高的长条凳上,尸体已经收敛入棺,只是还没封棺,棺材盖的上方微微留了一条缝,供前来拜祭的人瞻仰遗容。
纪午带着兰丫去灵前敬了三炷香,之后就被姜家兄弟请到里屋去了,而兰丫,纪午把她托给花婶儿,一道去了灶上帮忙。
姜大嘎兄弟两个都不认得字,短短两百字,学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能磕磕绊绊的读出悼词,期间纪午一句一句的教,说得他的嗓子冒烟。
这天晚上纪午没在书房睡觉,而是回了兰丫住的屋子。
兰丫把小铜镜藏枕头底下,惊奇的问他:“你今天晚上不看书吗?”
“我担心你会怕,过来陪你睡一晚。”,以兰丫的胆子和性子,纪午自然不担心她会害怕,只是坐下书桌前,他好像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心底痒痒的慌,就推开了兰丫的房门。
两人同床共枕好几年了,兰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今天听灶房的人说,嘎子叔家卖过一个女儿,死了,怎么死的?”
“说的是勾引主家少爷,被那家的少奶奶给打死的,都死好几年了”
纪午脱衣服躺下,发现躺里面的兰丫在哭,没发出一点哭声,只是身子哆嗦的厉害。
“咋了?你哭啥?”,纪午把兰丫的身子板过来,两人面对面。
“我明天不去他家吃酒了,也不去帮忙。”
“行,你不爱去就不去”
人还在哭,哭的纪午心烦意乱。他身上把油灯点亮,只见兰丫糊了一脸的眼泪,大眼睛微微红肿,伤心的一塌糊涂。
纪午随手拿起自己刚刚脱下来的衣裳在她脸上一顿揉搓。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被卖,于是安慰道:
“放心吧,你又不是她,不会落得她那下场的,别哭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上次是被纪午吓的,为她自己哭。可这回却不是因为自己才哭的。
“她没卖出生民县都丢了性命,那我大姐被卖的那么远,肯定也……”
看她哭的可怜,纪午的心里也不好受,僵硬着身子把兰丫揽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瘦骨嶙峋的背脊。
“哭吧,哭完了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