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八字真言的纪午连午饭都没吃就被赶出了姜家,架上他臭烘烘的牛车往燕子湾去。
磨子村属于土桥镇,离燕子湾有二十里地的路程。但若是走山路,两个村子之间不过隔着一座绵延的睡美人山。
回到燕子湾时,天色已近黄昏。西山落日余晖,天边晚霞似火,云朵随风飘移。有些云能看出人的模样,有像戏台上红脸的关二爷的,有像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的,甚至有像从前的马五模样的,个个有鼻子有眼,神态逼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美景良辰,只奈何难留。
“嘿,午娃子,你家里都翻天了,还有心情在这里念诗,赶紧回家去看看吧”
来人是他家的邻居胡二媳妇,向来爽言快语,之前没少数落原主干的下流事。
“二嫂子,我家里咋了?”
“咋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马五的兄弟报仇来了,把你家面摊砸了个稀巴烂,你大伯的腿都被打瘸了。你倒好,一天到晚的瞎晃荡!”
胡二媳妇翻着白眼绕过牛车走开了,纪午轻轻的笑了,虎子兄弟简单粗暴凳年如一日,怕是改不了了。不过歪打正着,纪家面摊不被砸,又怎么能显出他一会儿的重要性呢。
许是怕虎子找到村里来,这会儿天还未黑,纪家的大门便已从里面下了门栓。
“家里还好吗?”
“嗯”
开门的是兰氏,见了纪午忙垂下头,纪午只能见着圆圆的头顶和晃荡的长刘海。
“畜生!你还敢回来!老子打死你。”
纪兴海是从猪圈屋里冲出来的,满脸怒火,手持扁担,重重的打在纪午的背上。
兰氏反应最为敏捷,迅速的从纪午身边跑开,杵在屋檐下,老僧入定一般。
“孽子,尽给家里惹祸,惹祸精,今天打死你,就当老子这辈子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
纪午被扁担打得生疼,嘴角都咬破了,可他依然不求饶不喊痛,就那么站在院子中央,由着纪兴海打。
“当家的,他爹,住手!你想干啥,想要我儿子的命吗?虎毒还不食子,有你这么做老子的吗!你要把我午哥儿打出个三长两短,信不信我一根绳子吊死在你纪家祠堂外面!”
“王大花,你个泼妇!要死干脆把你生的这个畜生一块带走,否则我今天就打死他。”
“爹,午哥儿是你大孙子,你以前最疼他了,快叫他爹停手啊,爹啊!”
老纪头坐在堂屋里,抽着他的大烟杆子,完全没搭理王氏的话。
“老二,你给我把扁担撂下,要把午娃子打出个好歹了,我扒了你的皮。”
纪兴山是在媳妇马氏是搀扶下走出东屋的,不过几步下来,额上的冷汗已经挥洒如雨了。
“大哥,你拦着我做甚,要不是这狗东西,你能被人打成这样吗?你还护着他干嘛!”
“我叫你把扁担撂下你没听到啊?说那么多屁话!”,纪兴山黑着脸跟训孙子一样训了一顿弟弟,又转头对木头人兰氏道:
“午娃媳妇,把午娃子扶屋里去,拿药给敷上。”
纪午没回屋,反而跪在了纪兴山跟前,左手偷偷掐着大腿肉,死劲眨巴眼睛,再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哽咽不成语:
“呜呜呜大伯,侄子对不起你呜呜呜”
“好了,男人大丈夫的,别流猫尿了。大伯不怪你,你以后好好的,别惹事就成,去哪里跟家里打声招呼,别让我们担心。”
“我那天听人说城里搬货能挣钱,就想着赚点银子供弟弟念书,火急火燎的就走了,以后不会了。”
“啊?搬货?”
“大哥,这狗东西鬼话连篇,你别被他骗了。从小连锄头都没碰过,他能搬得了货吗,分明就是游手好闲,到外面躲懒去了”
王氏一听儿子去搬货了,心疼得不得了,抱着儿子伤心不止。
“娘,你别抱着我,我背疼,你给我看看”
“那娘扶你回屋,给你上药”
纪午心急如焚,可王氏一点都不配合他,他一个人好累啊!转头看见一脸平静的兰氏,纪午的小眼睛亮了。
“娘,你别累着。兰氏,扶我一把”
把头靠在兰氏的耳边,轻声低语。突然“刷”的一声,纪午的衣衫被撕破了,露出伤痕累累的单薄的背。
“破皮了。”,兰氏如是说。声音死水一样豪无波澜。
“天啦,我的儿啊,你当真去搬货了!纪兴海,你过来瞧瞧我儿子他说谎没,肩膀上破的没一块好地儿,可怜的我的儿啊!赚钱供兄弟念书,还被你爹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打啊!”
兰氏的无心之失,让一大家子都看见了纪午因为搬货而磨破的肩膀。
“难得午娃子有这份心。”
老纪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倒是纪兴山促了眉头,很不赞同的道:
“以后莫再如此了,你还小,力气不够,凡事要量力而行。”
等的就是这句话!纪午激动的抓紧了兰氏细小的手腕。
“大伯说的是,所以侄子又找了份干得下来的活计,教磨子村的姜二念书,每个月有二百文工钱,农忙时节有歇息,不会耽搁家里的农事。大伯觉得这个活计能做吗?”
“姜二?姜万山的那个便宜儿子?他跟我差不多大吧,念哪门子的书。”
“这个他没说,侄子也没问。”
姜二把自己掩饰的很好,在大家伙的眼里,他就只是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