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母女哭了两天,找周道锦也找不到,老太太更是说道:“怎么,不愿意?你也不瞧瞧你自个的身份,一个姨娘养的,长得也就过得去,给你找个人家做正房主母呢,那家里的仆佣都几十个呢,当家太太不干,你还想干啥呀?做王母娘娘?”
碧荷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哭了几天后也想通了,生在这样的人家,还指望有好前程等着你吗?只是始终意难平。
子珂此次回来,只是休整几天就要回到扬州去,可是这几天他楞是没见到那个兄长周子玚,当然他也不愿意见到,最好平安无事的直到他走他也不要出现。可是,咳,好多事都要有转折,这个“可是”多么讨人厌!他在临走前一天晚上去跟老太太辞行的时候,碰上了。
经过启芳园旁边子玚的院子时,就听见里面的喊打喊杀声传来,子珂顿时止住步子,他利落一转身就想快速离去,偏偏被人发现了。从园中没命价奔出来的小厮小九儿死命拽住他的袖子,“二爷,二爷,救命啊!大爷要打死我,呜呜!”他明知道求这个二爷也没用,可是紧要关头就像溺水之人紧抓住一根稻草求生一样,哪怕不可为也要为之。
本来这种事情常见,子珂也不想管,可那日被周兰芬一奚落,又得知今儿兰芬又怒骂了小薇,说小薇绣的牡丹奇丑,而且下贱之人怎能绣花中之王牡丹呢,等等,他心中就有火气。他把小九儿护在身后,抬眼看追过来的兄长。
周子玚呼哧呼哧地跑过来,眼看小九儿在子珂身后,大笑道:“好弟弟,给哥哥把那吃里扒外的家伙截住咯,我今儿不要了他的贱命,我就不姓周!”
子珂感觉到身后的小九儿抖成一团,而且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渐渐放开了,他回身看了一眼,给小九儿一个放心的眼神,才转头对周子玚说道:“大哥,小九儿往日忠心护主,弟弟可是亲耳听你夸过他啊,今儿却为何要打要杀的?”
周子玚挥着手里的鸡毛掸子,骂道:“这个小畜生,在外头不帮着爷说话,回来爷要教训他,他还躲,他可不是活够了吗!”
子珂心里一阵冷笑,这是什么歪理,也罢,他就说不出什么正理来。他愕然道:“小九儿素来机灵,又能言善道,怎么在外头不帮着大哥呢?我倒是有些不明白。”
子玚肥厚的下巴一扬,“哼,你却不要管他为什么,只管把这小子拎过来就是。”
子珂稍稍回身,小九儿小声说道:“大爷在外面调戏姑娘,人家姑娘有功夫,把他打了一巴掌,他恼了,让我去打回来。我就一迟疑,他就拎着我耳朵回来就要打死我。”小九儿欠身把耳朵给子珂看,只见一个耳垂显然已经撕裂了,血滴在颈子上已经有点凝固了。
子玚只看见小九儿在低声说着什么,天色已经有点暗了,看不大清。他大怒:“二弟,怎么?你也想尝尝鸡毛掸子的滋味?出去一段时间就忘了?赶紧把他拎过来!”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这个话,顿时就把子珂的记忆和怒火都点着了。是的,鸡毛掸子的滋味,怎么能忘呢?
小时候他不懂事,爱追着这个家里唯一的哥哥玩,可是哥哥总是带他玩危险的或是恶作剧的游戏,因此他掉到塘里三次,看着哥哥在岸上指着他大笑却不去叫人救他。父亲的靴子里经常有蜇人的毛虫出现,家里的丫鬟房里总有死老鼠,这种种的恶作剧最终都是他的错,等待他的都是家法,那藤鞭打起人来痛的让人没有求生的yù_wàng。他受够了,鸡毛掸子算什么?他吃的亏还少吗?
子珂对自己说,忍吧,再忍忍。他忽而一笑,说道:“大哥,我还当什么事,不就是小九儿在外面惹事了吗,那就该打的。只是这事祖母知道吗?”
子玚说道:“祖母还不知道,不过,我的事能自己解决,何必劳动祖母呢!”
子珂点点头:“没错,小九儿是大哥的人,就是打死了也没什么。但是大哥想过没有,你就快要成亲了,祖母三令五申,在成亲之前不可再惹出事端,要是你打死家奴的事儿传出去,再不幸传到您岳家,那就不妙了。”
子玚一想,是啊,奶奶是让自己最近收敛一些,再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等把媳妇娶进门再说。他知道自己太胖,人家大姑娘都不愿意跟他,现在终于说了一房媳妇,为了名声,一个小九儿算个什么?!
“哼,死小子,今儿就瞧二弟的面子,饶了你这回,下回记住了,给爷长点眼力!”他扔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回身腆着肚子回去了。
小九儿这回放松了,他忙跪下哭得声泪俱下:“二爷!二爷!这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只是被爹娘卖入府中做奴,不是签了死契啊,哪天我爹娘有了银子会赎我回去的,大爷他凭啥就对我喊打喊杀的?”他用袖子抹泪,子珂只好把他扶起来,劝道:“你要是能有空回去看看,就让你爹娘早日赎你回去吧。”
子珂看着小九儿哭着离开的样子,左腿稍微有点瘸,估计腿上挨了好几下。他愣愣站了一会儿,天色越发黑了,只好打点情绪继续前往启芳园去跟老太太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