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心道:“那位阿姨的确挺可怜的。”
“但是这个女人岂非更加可怜?她一家人全被杀了,却还被人嘲笑。最起码她认为自己被嘲笑了。她能不气愤吗?”
“但无论如何她杀人总不对啊!”
红玫皱眉道:“看起来好像的确不对,但好像也不能说不对。
我没有文化,但在自己的生活中也慢慢发现了一些‘东西’。
不论法多么严厉,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杀人。
这好像是因为我们的人生并不是自己决定的。
很多东西都是在家庭和这个讨厌的社会中形成的。
比如性格啦,想法啦。
但正是这些我们‘身不由己’的东西从小到大影响着我们,让我们形成了自己无法抗拒,无法改变的想法。
甚至一个人能否坚持做一件事情,是否会杀人都好像是后边形成的。
还有一个人生活在哪里,古代还是现代,能遇见怎样的人,都好像是早就注定好的。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十八九岁,感觉自己可以改变世界的时候,其实早已被这个世界改变得不能改变世界了。
既然大家都‘身不由己’,为什么还要有讨厌的法律呢?我们倒不如一起打碎所有的东西呢?”
“还有世界上根本没有‘同情’。
如果有同情,女人和她的小孩就不会被杀。
这个女人就不会被扔到外边。
谁也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是在怎样巨大的痛苦下杀人的。
人们总是靠着自己的心情和所谓的正义去决定别人,而不愿真正体会别人的痛苦。
有时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世界呢!”
红玫咬牙道。
日本兵仍在凌辱女人。
女人的哭声更大,围栏里的正义使者也更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死了。
有时候死亡岂非比活着更舒服?
她身体蜷曲,一丝不挂,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天仍然是蓝的,云仍然是白的,阳光仍然雪亮。
红玫转身喊道:“谁和我把她埋了?”
有人小声道:“现在外边全是日本人,出去不是找死吗?”
“是啊!女人埋不了,我们还要死”。有人应和道。
“她如果真的善良就不会让女人出去。现在人死了才假做慈悲,可真要脸呐”!有人啐道。
红玫再也不想听这帮人放屁了。她拉起释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大门,走到了女人身前。
几个日本兵狞笑着走过来,伸出脏手想要脱红玫的衣服。红玫挺起胸膛,毫不畏惧。
日本军官斥道:“你们滚开!”
他看着红玫,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道:“你不怕吗?”
红玫将胸膛挺得更高,道:“不怕!”
日本军官目光柔和,看着红玫零乱的发丝,道:“你不要住这里了,我给你和你弟弟在郊外安排个住所。”
红玫瞟了日本军官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你是想包养我吗?我才不和日本人来往呢!”
日本军官垂下头,悻悻然走开了。
红玫体态匀称,女人至少比她重一倍。虽是这样,她仍咬牙背着她。
她走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哪里才能埋葬女人,便问释心:“哪儿有田呢?”
“我没有走过这条路”。释心垂首道。
他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红玫。离近了害怕尸体,离远了又害怕跟丢这位善良的姐姐。
红玫突然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很糊涂,被那些人一气就什么也想不到了。”
释心认真道:“没有,姐姐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千万不能做,因为往往会被当成傻子”。红玫叹气道。
“其实我也很讨厌那些人”。释心道,“那我们去哪里葬这位阿姨呢?”
红玫看到已将走出山谷,无奈地说道:“出去再看吧!”
一出山谷就有连绵的麦田。
释心欣喜道:“姐姐!那里可以埋阿姨呢!”
“是啊!终于找到地方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过去将女人放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秋日的原野粗犷萧索,给红玫平添了几分野性。释心看着她瘦削修长的身影,心里不觉泛起一阵涟漪。
红玫伸了个懒腰道:“该开动了。”
她刚拿起镢头,释心突然浑身颤抖,倏得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红玫关心道。
“没什么,我去玩一会”。释心说完便跑向了远处。
“他可真奇怪”。红玫摇摇头道。
她努力撅着。可她毕竟是个女人,没撅多久就浑身疲软,香汗淋漓。
她一刻也没有休息,又将女人埋了下去。
这时她才发现释心仍坐在远处的田埂上,好像根本就没有动过。
“他是想到了妈妈和姐姐吗”?红玫忖道。
她跑过去把释心揽入怀中,柔声道:“从这里出去后我会照顾你的。人既然已经死了,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释心抬起头道:“我好恨!如果我已经长大了,一定不会眼看着娘和姐姐死的。”
红玫叹息道:“就算你已经长大了也无可奈何的。”
释心面上现出怒容,大声道:“我不信!如果我已经长大了,一定能保护好她们!”
“你可真是个傻孩子”。红玫怜惜地看着释心,哽声道。
她突然将唇贴到释心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