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喧嚣,灯火通明。
红玫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到底应不应该帮释心杀日本人呢?”
“他们是被国家派来打仗的,杀人也是无可奈何的呀!又有谁喜欢杀人呢?
释心岂非只是被战争伤害的无数人之一?他的痛苦岂非是非常普通的?
可是他的痛苦和无数人的痛苦一样,也是实实在在的。当日本人伤害他们的时候,他们岂非也有权伤害日本人?
可是日本兵最起码是无辜的呀!无论他们杀多少人也是国家在指挥他们呀!
每个日本兵岂非也有妻女兄弟?他们死了这些人岂非也会痛苦。”
红玫使劲摇头:“不要乱想啦!为了释心我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呀!更何况是帮他杀几个和我没有关系的日本人?”
她的心忽地疼了一下。
她已上了楼梯。
她走这么快是想早点回来给释心说自己已诱惑到了日本人。
可是这时她犹豫了。
她皱着眉,咬着牙,忖道:“嗯……还是别说了。若是我狠不下心杀他,释心又该骂我了。”
红玫坐在飘香旅馆,面前仍然是碧螺春。
她喜欢碧螺春的颜色,碧螺春的香气,碧螺春的名字。
这旅馆是清朝留下来的老式旅馆。前面是精致的饭店,后院是三四十间客房。
客房里自然还住着秦淮河畔最艳的妓女。
红玫也租下了这个旅馆,给服务员吩咐‘不允许中国人进来’。
“不能心慈手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我是在替释心报仇,替中国人报仇呀!
一会儿我先请他吃饭,再和他睡觉。睡几次觉他就会对我服服帖帖了。那时杀他岂非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日本兵穿着黑色的印有樱花家徽的和服,手放在腿上,喷着成熟的古龙香,眼中含着刻意的稳重味道。
红玫笑道:“你多少岁呀。”
日本兵红着脸,垂着头道:“二十岁。”
红玫道:“那你打扮得这么成熟干吗?”
日本兵脸更红,头也垂得更低。
红玫看着他因发红更显稚气的样子,眨着眼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装成熟的吧?”
“其实我更喜欢你昨天的样子。身着军装,身上脸上虽有尘土,却也有训练之后的汗水。男人的汗水味儿虽然有些臭,但却是比任何香水更吸引女人的东西。”
日本兵忽得将头抬起,眼睛直直注视着红玫,道:“你真的觉得我昨天很有魅力?”
“当然”。红玫被他瞧得竟不自在起来,“要不我怎么独独约你呢?”
“你想吃什么”。红玫问道。
“我请你”。日本兵道。
“不用了”。红玫拿过菜单,点了五个荤菜,三个素菜,两个汤,“我有两个日本朋友。他们说政府给你们发得军饷并不多。”
日本兵黯然道:“我们拼死拼活打仗,政府每月才给我们发5100日元,折合成你们的法币大约是300法币。我还没出生父亲就死在战场了。因为姐姐有精神病,母亲要照顾她,所以我家一直是靠政府的救济生活的。
现在国家打仗,政府没钱救济,妈妈姐姐全靠我每月寄回去的5100日元过活。”
红玫含着泪道:“那你吃什么?穿什么?”
日本兵道:“部队提供食物和衣服。其他人拿死人的首饰财物,抢店铺,人家的钱。我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拿死人东西,抢别人钱财啊!”
红玫恨恨道:“说的好听。杀人不是比抢钱更无耻吗?”
日本兵反驳道:“打仗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红玫怒道:“可你让死了的人的父母子女怎么活呀!他们多么痛苦。尤其是孩子。没有父母的孩子就像浮萍一样没有根,没有依凭。你让他们怎么生活呀!他们在痛苦中过活,将来又会长成怎样的人呢?你们岂非毁了他们的一生?”
日本兵已流出了眼泪。
他知道没有父亲的孩子是多么痛苦,没有男人的家庭是多么凄惨。
菜上来了,红玫也就不说话了。看着日本兵狼吞虎咽的模样,红玫流着泪忖道:“他这么可怜,我怎么能帮释心杀他呢?”
日本兵诧异道:“姐姐怎么哭了?快吃饭啊!”
“我在家吃过了”。红玫从手包掏出两万法币,放在日本兵面前,道,“我走了,这些钱给你。”
“我不能要”。日本兵把钱又推给了红玫。
红玫做出要撕钱的样子,道:“你不要我就撕碎,我反正不在乎这点儿钱。”
日本兵看看钱,又看看红玫,目中充满痛苦之色。
红玫起身郑重地把钱递到日本兵手里,郑重地说:“我走了。好好活着,好好孝敬妈妈姐姐。”
“我再也不能心慈手软了。他们日本人砍我们中国人的脑袋就像切西瓜一样一刀一个,从来不考虑我们的感受。我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感受,他们的父母妻儿呢?我又不是观音娘娘。”
***红玫牙关紧咬,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日本兵。
只见前边角落里坐着个平常身材,无甚髭须的中年男人。他泪流满面,看着面前的一张相片。
红玫忖道:“他看什么呢?怎么哭成了这副样子?”
红玫坐过去,将自己洁白的棉帕递给男人,柔声道:“你怎么了?”
男人没有接棉帕,没有看红玫,只是低声吼道:“走开!别管我!”
红玫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