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包,跟在他身后。
“你好早啊”!铁生退后两步,笑着说。
他等了几秒不见若心说话,皱眉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又等了几秒,若心依然不说话。
她走到了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他知道她很悲伤,却不知道如何劝慰。
他牵起若心的手,道:“战争一下子就结束了,你不要伤心。”
若心垂下头,低低道:“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路上出事,怕我这里出事,怕你在那边有其他女人,怕你吃不饱,穿不暖,怕你永远不会回来。”
她语声哽咽,眼泪婆娑。
“你可真是个傻瓜啊,我怎么可能有其他女人”?铁生的语声也有些哽咽。
他继续道:“你会等我一辈子,我难道就不会等你一辈子吗?”
“我知道这里有一个温柔的女人一直等着我。”
若心早已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不停哭泣着,单薄的肩膀不停抖动着。
铁生使劲抱住她。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她的身体那么烫,流到自己胸膛上的泪珠却那么冰凉。
长江上停着一艘很大的船,许多人正在往上走。
每个人的年龄、经历,相貌都不相同,但表情却都那么悲伤。
若心看着铁生的眼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还是和我走吧?”
若心好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又如瀑布般落下:“我不能和你走。我还有娘,还有弟弟,不能那么自私。”
铁生猛地拉住若心,想把她硬拉上船。若心拼命挣扎。怎奈自己力气太小,仍被铁生拖着向前。
她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条凄艳的血线立刻从她洁白的脖颈上现出。
铁生大吃一惊,急忙放开她的手,跪在地上以手掩面道:“你怎么和娘一样固执?待在这里真的会死的。”
若心也跪下,慈母般将爱人揽在怀里,道:“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铁生抬起头,看着若心凄美的脸,又吻了下去。
铁生向船舱走去。
他竟没有回头!
若心倍感意外,思忖道:“他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莫非是生气了?”
她异常焦急,看到铁生即将走进船舱,大声道:“你千万不要负我!”
她的语声那么大,那么深情。
不知为什么,铁生还是没有回头。
若心心碎了,碎成一片一片的。
每一片又碎成了千片,万片。
船没到江心,已完全看不见了。
若心瞪大眼睛,希望看见船的影子,可眼里蒙着一层难以褪去的水雾。
雨突然下大,打在若心薄薄的旗袍上,打在枯黄的草木上,似是一支悲伤的曲子。
若心蹲在地上,不停哭着。
雨水混合着眼泪从她发丝,下巴不停流下。
雨水冰冷刺骨,可若心浑然不觉。
再刺骨的雨水岂能抵得过一颗少女破碎的心?
直到雨停,她才缓缓擦干眼泪,缓缓站了起来。
若心走在路上。
机械地,摇摇晃晃地向前挪去。
仿佛已经失去了魂灵。
怜贞给若心留着早饭,可怎么等若心也不回来。
“她当然不会走。”
“即使赶她走,她也不会走的。”
雨越下越大,怜贞越等越急。她拿起把伞,冲进了雨中。
若心寒冬草叶般不停摇摆。
怜贞心似刀绞。
若心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怜贞连忙跑过去背起了她。
这时雾气渐渐散去,惨白的太阳现在空中。
“娘,你说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变得这么悲伤?”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战争,我现在就可以和铁生结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你和我看着他们长大。
我没有什么奢求,不过希望你和弟弟能一辈子开心,我和他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村庄,过简单幸福的生活。”
“为什么上天连我这么小,这么小的愿望都不给我实现。”
若心哭着说。
“我曾经也问过相同的问题。
很久之后我才想通。
我们都是生活在历史之中,生活在某个时代。
单个的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就像浪花无法决定自己的起落生灭。
比如我,假如清朝不灭亡,我就不会这么悲惨,你也不会这么悲惨。
可时代就是这样。
每一批出非洲的猿人都会将上一批杀光。
父系会接替母系,让女人成为自己的奴隶。
奴隶社会千千万万个奴隶,千千万万个奴隶的孩子。
封建社会接替奴隶社会时的刀光剑影,战国群狗,严刑峻法,哲学言论。
资本制接替封建制时的殖民掠夺,黑人奴隶,鸦片走私,炮火哭声。
一切都不会改变。
从前不会。
现在不会。
多远的未来也不会。
痛苦就是生命的本质。”
“我们能做的只是在无尽的痛苦中体验那一点点的幸福。
作为一个女人。
我们的幸福就是家庭,就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能够幸福。”
“不必抱怨命运,要学会顺从悲伤,顺从痛苦。”
“可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每个人都是这样活着的。
只是有些人想到了,有些人没有想到。
既然生命本身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