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沈樱咬了咬丰盈红唇,决绝染上她的圆亮眸子,最终,点了点头。
“我也实在想不通,王爷要一只破鞋作甚?!”熙贵妃浅浅微笑,眸光温柔,话语却已然带刺。
“这花瓶再好看,再名贵,碎了就碎了,收着还能跟以前一样毫无瑕疵么?王爷这些道理还能不懂吗?你尽管去做,她绝不会与你平起平坐的。”
沈樱宛若得到天助神力,忧心忡忡的心境,轻松许多。抿唇笑着,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像是咽下了一枚安心药。
雪儿先行下了马车,双手将帘子掀开,高高悬挂着,方便穆槿宁走下。另一个婢女,怀抱着念儿,紧接着在一旁恭候。
头一低,搭上雪儿的手,绣鞋踏上青石板路面,直直走入那个院子。
她抬起头,面前的院子胜过郡王府宽敞,虽门楣少了合适的牌匾,却更适合爹爹安住。如今少了任何头衔,或许更安全。还未走进朱门,已经有下人出来迎接,五六个下人齐齐跪了一地。
“郡主金安。”
垂着双手,宽大的衣袖遮挡不堪一击的伤处,她眼底沉静,面无表情地走入其中。
推开房门,她环顾四周,墙面之上,已经悬挂满满当当的字画。此刻也是,他正低着头,最后一笔苍劲勾起,刚刚完成一幅新的墨迹。“爹,写了这么多,累了吧。”
“就好了。”他点点头,如此专注神色,很难怀疑他与常人有异。
她走到穆峯的身后,从一旁锦盒中取出一枚印章,印上鲜红印泥,亲自为他下了款。
“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眸光留在这首诗上,她眸光一闪,柔声念道。
这两句,宛若是她的心境,说的不正是她?
“怎么不见宁儿的夫君?”小心翼翼收了宣纸,穆峯朝着她身后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任何男子的身影。
“我跟爹说过的,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为国务繁忙,抽不出空来。”
她佯装无事,美丽面容上温婉动人的笑意,更无法让人怀疑。
穆峯似懂非懂,见穆槿宁说的自然大方,也不再追问下去。
下人在庭院之内摆放好了饭桌,就快六月了,天暗的晚,傍晚时分依旧宛若白昼。
“今天是爹的生辰,我敬爹一杯。”伸出纤纤素手,她笑着倒了两杯酒,一杯送到穆峯手边,一杯握在自己手中。
她眼底的黯然,转瞬即逝,仰着白皙脖颈,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像是从口鼻灌入,全部倾倒在心里。
穆峯尝了口,即刻皱起眉头来,穆槿宁瞧着他的表情,不禁轻笑出声。
他或许是这世上最单纯的男人,不酗酒,不滥情。
穆峯迟疑着,学着穆槿宁一口干杯,随即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愈发融洽。
“六月初七,是宁儿的生辰,跟爹就差了一个多月。”
“爹的记性真好。”她轻点螓首,心头涌上淡淡甘甜,笑的眉眼都宛若弯月。
来了兴致,在庭院中接连灌了几杯酒,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才敛去眼底笑意,淡淡问了句。“我的名字,也是娘亲起的?”
“我们门边,种着几棵木槿,淑雅说,宁儿来到世间的时候,正是夏日清晨,木槿花开的很好看,看起来很安宁,很平静。”
穆峯宛若刚进学堂的稚童,这一席话,异常流畅自如,仿佛跟常人没有任何两样。
她微微怔了怔,心底涌上无缘无故的惆怅,继而绽放苦涩笑靥:“爹对娘真深情,这些话都背下来了?”
“不是背下来的,是……好像就在这个地方,稍稍一想,就到口边了。”穆峯急着辩解,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连连摇头。
安宁。
娘亲只是想要这个吗?
仿佛,她也走到了当年娘亲曾经顿足逗留的路口。
命运,弄人。
但那些人,会容忍她享受一片安然么?!
她猝然五指一收,阴霾在清亮眸子之内转瞬即逝,她面色苍凉,将手中的水酒,一口饮尽。
夜色深沉,马车停在秦王府正门口,脚步声急促慌乱,雪儿一手提着灯笼照亮前路,转过头去吩咐婢女将孩子抱去偏院歇息,转头。“郡主,雪儿来扶着您,您慢慢走——”
她脚步虚浮,晚宴借酒浇愁,已然让她微醺。
“嘘,小声些,你抱好念儿,我一个人可以走。”原本清绝的面容上,浮上淡淡红晕,看来愈发添了三分妩媚妖娆,转过头来对着雪儿,她竖起纤细食指轻贴红唇,仿佛在外游玩误了回家时辰生怕被爹娘训斥的少女,笑着眯起眸子。
“王,王爷……。”雪儿猝然吓得面色一白,就在穆瑾宁踉跄的瞬间,陡然扶住她,只因不远处的长廊上,走来的正是秦王。
穆瑾宁垂着螓首,姣好面庞上,只剩下酒醉之后的迷茫和惘然。
“眼里还有王府的规矩吗?”几乎被黑暗夜色吞噬的俊挺身影,丝毫不动,他不过冷眼相望,凌厉目光自然察觉的出她的异样,否则不会见了他都忘了行礼的放肆。
她缓缓抬起小脸,方才的灿烂笑靥转瞬即逝,淡淡望着他,他言语中的不屑,却再也无法让她心痛了。
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