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这几日心思郁结,她入睡不久就做了个梦,梦到了很小的时候。她坐在浴盆里,浴盆里面泡满了药材。母亲坐在浴盆边上,一手搁在盆上,一手支着下巴,她用南诏土话唱起了一首歌,歌声婉转,又缠绵悱恻:“月亮头,月亮尾,月里坐着个妈妈,妈妈抱着娃娃,娃娃养着个虫儿,虫儿出去寻食……”
她记得母亲对她说过蛊师在南诏的地位,蛊师和蛊虫是无法分开的,不少蛊师用自己的心头血养蛊虫,蛊师的最后下场一定是被自己的蛊虫侵蚀吞噬,从无例外,然而这也是蛊师一生归宿。
之后某一天,身体康健的母亲突然暴病,一病就再也没有机会起来。
半梦半醒之际,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件往事,想的时候,手脚还不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原本因为被废掉武功后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内力突然散开,涌向各处经脉,她知道大事不好,想挣扎着爬起来,身体却始终没法动弹。
楚昭华越是挣扎,便越是清醒,却也是越是四肢沉重,竟像是走火入魔了。她勉力将内息反向运作,和四散的内力对抗着,仿佛是水火相争,五内俱焚,不知不觉她已经坐起身,盘膝而坐,手心向天,运起崇玄的内功心法——只不过完全是反着来,原本引气如丹田,她就驱散到经脉,原本经脉顺行,她就逆行向气海,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全身经脉犹如火烧,过了一阵又如一把冰刀将她一片片凌迟。
中间有人给她送饭,敲门喊了几回,她也恍如未闻,送饭的人只好离开。又过了一个时辰,莫十一听人报告了她的情况,前来探了一回,最后勒令不要有人去打扰她,就悄悄离开了。
楚昭华虽能听得周遭万物那细小得近乎无声的声响,神志却处于渺然之中,尽管知道枝条抽长、草木横生,心思却不曾动摇。
待她完全清醒过来,已是傍晚时分,红霞满天,如火燎原。
她踏下床,推开门去,一直走到那片梅花林,现在的梅花林不过是一片光秃秃的枝条,可是映在眼中,却是纤枝分明,格外清晰,她看见风中被吹散的树叶,以翩跹如蝶般舞动的姿态盘旋而下,在天边那如同火燎般的夕阳下,连上面的绒毛都纤尘毕露。她踏前几步,追风逐叶,手中短剑发出一声轻嗤,那片叶子被剑光破成两截,正好是从中间那根经脉工整地对半破开。
楚昭华愣了一下,一剑劈向身边的梅树,梅树本就不是最粗壮,一剑将其劈断也并不稀奇,只是她这一剑竟同时把梅树的经络全部震断,这种精确的力度和角度,她就算是曾经巅峰时刻都不曾有过。
那梅树被劈断后还未倒下,她又长袖一卷,将它往前送去。而前方正好有人拐了个弯过来,迎面就是一棵断树合着风声飞来,走在最前面的萧叶忍不住啊地惊叫出来,林衍之平平地抬起手臂,手心一翻就要把这棵断树压下——虽然有人直接把大半棵树扔出来这件事很奇怪,但看这势头,不管是力量还是角度都并不刁钻,谁知这一压,那梅树根本纹丝不动。幸好还是李毓袖风一送,直接让那半截梅树转了个方向,嗖得在假山上撞了个稀巴烂。
李毓看着那棵撞烂的梅树,眼中光芒微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疾步往前而去,一下子把萧叶和林衍之甩在身后。
楚昭华见状,忙敛衽行礼:“殿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李毓道,“我看师姐这一日还没完,就当刮目相看了。”他说到师姐两个字,声音又低又轻,只虚虚地一咬字便过去了,除了他们两人别人听不清楚。
楚昭华觉得每次被他喊师姐都是说不出的怪异,就像有“你太愚蠢”四个大字昭然若揭地漂浮在空中:“练功练得有些入神,并没有意识到殿下到来。险些伤到贵客,实在对不住。”她遥遥朝林衍之和萧叶行了一礼,就打算掉头走。
林衍之回了一礼:“前辈,我们在清晨时候见过,可能你不记得了。”他见眼前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功力深厚,想来定年长于他,就连前辈都敬称上了。
楚昭华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李毓被那声前辈逗乐了,眉梢眼角俱是含笑,眼下的泪痣更显得他面容柔和:“我们正打算用晚饭,不如前辈也一起来?”
楚昭华被连着喊了两声前辈,喊得心浮气躁,压低声音回嘴:“殿下这样的子侄辈,我可要不起。”
李毓也不生气,反而打趣道:“又怎么当不起了,只不过需得跟我姓了。”
李毓所说的晚饭也就是几个家常小菜,最多做得稍许精致些。楚昭华只闷头吃饭,要不就夹点面前的那两个菜,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任何一个习惯性动作或者在口味上的偏好都可能会暴露她自己。
连李毓都喊她前辈,林衍之就更加没有负担,每次同她说话都会用敬称,而萧叶更是嘴甜,不断喊着她前辈还给她夹菜。
楚昭华被他们喊得脑仁疼,只能敷衍地应几声,做出高人长辈应有的姿态。
她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会突然突破了境界,并且还在武功倒退的情况下,当年崇玄先祖突破这个境界时,已经年过四十,虽然他早年并不通武艺,到了弱冠之后才弃笔从戎,可也比这世间大部分人都突破得要早。她的前任师父玄修长老,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突破了,就连掌门师叔也是年近六十才得以突破。
而她在这个年纪达成突破,简